初升的朝陽撒在粼粼波光的翻湧在清澈的水面上,清晨時分的聖河總有一種異乎尋常的美麗。
忽然間水波皺起, 水面上鑽出了一個上身赤膊的中年男子, 清澈的河水洗滌著他熟麥色的皮膚。
河岸上, 清一色的奴隸匍匐在地,他們宛如牲畜一般用脊背頂著托盤, 托盤上放著精釀的美酒和炙燒的鮮肉。
遠處的平原上, 一個身穿青灰色鐵甲,手臂上架著弩箭的男子快步奔了過來:“將軍,周人的來使送戰書來了,三日後要與我軍在這聖河水畔決戰,我軍若勝,他們便歸還先前的城池,撤出蘭竺境內。”
“哦?”聞聽此言,置身水中的男人起身上岸, 當他雙足踏上岸邊的瞬間當即便有一件柔軟的羊毛氈毯披在了他的身上,為他擦拭身上的水漬:“這群周人難不成是瘋了?接連敗了幾場,還敢來下戰書?這不是自尋死路麽?”
“是啊,將軍大人。不過這裡距離都城不過六百余裡,行軍不過兩晝夜。若是把那群周人逼急了,他們若是分兵直攻都城呢?”
“放心,那群周人現在連一個可用的將領都派不出來, 又讓誰去領兵攻佔王都呢?我們只要守在這兒,耗過了這個雨季, 他們軍中糧草不足, 自然會撤回他們的國土。等到他們成了潰兵, 我們再去截殺他們不遲。”
“可是,臣下聽聞大周皇帝攻打拂菻的軍隊不日將與此軍匯合,還有周軍水師的艦船已經換防……”
“可是什麽可是?我說過,就守在這裡,我們擁有戰神大天的賜福,周軍必然潰不成軍。”阿伽極不耐煩的打斷了男子的話:“從今天開始,周軍再派人來叫戰,一律不必理會,用長臂火弩回應他們便是。”
阿伽是蘭竺國的二皇子,與他的兄長陀吠羅是一對孿生兄弟,可他們的外貌卻是大相徑庭。
阿伽自幼生得魁梧壯碩,十六歲時便能與九頭青牛比賽拉力,並且大獲全勝。
他們的母親在生下他們不久後,就死於一場驚風急病。
從小到大阿伽最敬重的人就是他的兄長陀吠羅,他對陀吠羅的敬仰甚至遠遠的超過了他的父親。
因為他的兄長陀吠羅與他們的父親不同 ,他們年邁的父親始終篤信著天神能夠帶來一切。
但是陀吠羅與阿伽這對在他們的父親五十歲時才出生的孿生兄弟對於神明的敬畏卻並沒有這般強烈,他們更加堅信真正的實力是不需要天神的賜福。
阿伽離開之前,在神殿祈福時得到的也並不是什麽戰神大天的賜福,而是一種產自真臘的禁藥——麗春花。
陀吠羅隻用了一點障眼法,就堂而皇之的將這種在蘭竺也頗為忌諱的禁花在神殿中交給了他。
他們兄弟二人的目的很純粹,先利用大周人的軍隊打掉那些起義的城邦,再用那些能控制人心神的禁藥讓整個大周王師都成為蘭竺人的奴隸。
那些陣前失常的將官們,都只是個小小的前奏而已。
這種藥,比什麽天神賜福都來得管用。
韓墨初率領軍隊渡河的時候,阿伽將軍正在他雪白的軍帳裡欣賞著從都城帶來的舞女跳得豔舞。
軍帳外一聲聲隆隆震天的炮火,還有白象們慌亂的嘶鳴,擾亂了歌舞升平的一切。
阿伽拎起手邊的雙刃長劍走出營外,只見營帳之外已經是火光衝天,外圍的木柵已經被毀,所有用於防禦的長臂火弩已經盡數被毀,大周王師的先鋒隊已經衝了過來。
昨日晨起,他拒絕了大周來使的請戰貼,加固了軍營外圍的防禦,他沒有想過這些周人會來得這樣快。
這段時日以來,他見多了大周王師因為主將陣前發狂而接連退敗的樣子。
他怎麽也想不到一個沒了主帥的軍隊還能有這樣迅猛的攻勢。
放松戒備的阿伽明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一面嘶吼著要奴隸為他牽馬,他翻上馬背,命令著手下的士兵迅速調整隊形。
王師的軍隊鋪天蓋地,猶如大漠中的沙塵一般不斷向營中席卷,燃燒的火球不斷下落,猶如天上的火雨。
蘭竺軍隊引以為豪的白象軍連人帶象都被炸成了碎片。
營帳外,韓墨初穿著一身銀龍鱗片般的鎧甲,站在用於指揮的鐵防戰車上,高高舉著那柄名為定邦的寶劍,朝著殺聲震天的將士們高聲下令:“王師不受降,凡遇敵軍,降抗皆斬!”
令人絕望的殺伐聲足足響了四天三夜,第四日清晨時,白象軍中最後一隻象師與他的坐騎一起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正午時分,負責滅火及掃尾的王師將士在一個屍堆中找到了被炸成兩截手中還舉著長劍的蘭竺二皇子阿伽,並且帶到了韓墨初面前。
“韓太傅,敵軍主將屍身如何處置?是否需要派人往蘭竺王都送信?”
坐在戰車上閉目養神的韓墨初看了一眼那具下身焦糊的屍體,低聲道:“王師與蘭竺並沒有任何要和談意思,這一仗本官也並未打算留有余地。再說,他死得這般慘烈,他的父兄必然會對我大周心懷仇恨,將來也不會是什麽友好邦鄰。所以就與旁人一樣,就地掩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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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修領兵過大食邊境,趕到韓墨初在軍報中提及的臨時軍營時,大周的王師距離攻佔蘭竺都城也僅有一步之遙。
蘇澈得了消息,在一小隊人馬的護送下早了兩日出發,可到達的時辰卻與顧修的大隊人馬相差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