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藥?取來與我看看。”蘇澈伸手,接過了小丫頭遞過來與他的丸藥盒子,拿起了一顆裡面所殘剩的丸藥擱在鼻下嗅了嗅,又抿在口中嘗了一嘗,雙目一沉不知在想著什麽。
“蘇先生,這丸藥可有什麽問題?若是真有問題還請您盡快告知,畢竟這丸藥朕的母妃也在用著。”顧修看著蘇澈那張木然的臉,心裡愈發慌亂起來。
忽然間蘇澈一激靈站了起來,突然湊在韓墨初身前聳著鼻子來回嗅聞:“韓子冉,你熏香了麽?”
“熏香?”韓墨初抬眉想了想道:“是,不過是在內室點來安神的,怎麽了?你今日怎麽這樣前言不搭後語的?”
“你別管,找人把你用的熏香拿來。”蘇澈的語氣不容置喙。
不多時,君臣二人自中秋夜集上買回的那盒香藥便被拿到了蘇神醫手上,蘇神醫團著香球擱在鼻子底下打著圈的反覆團揉:“韓子冉你告訴我,這丸香藥叫個什麽名諱?你又是從哪兒弄來的?”
韓墨初答道:“此香名叫傍琴台,乃是我和陛下中秋之日在宮外買的,那賣家說用的是昔年的禦前琴師南曦公子服侍君王用的香方,我驗過了,沒什麽問題,難不成有毒麽?”
“怪不得呢,這就說得通了。”蘇澈一邊說,一邊撚開了一粒香丸指著那一堆香灰:“古方之中記載的傍琴台乃是用沉香、降真香、龍涎香、龍腦香、白芨製成,而這一顆香丸裡卻在這些原料之中又參雜了一點藜蘆。”
“藜蘆?”韓墨初皺眉不解:“據我所知,這藜蘆嗅之可是無毒的,就算是誤食入口,也不至於毒發得這樣厲害吧?”
“哎呦呦,韓太傅。當年在百茗山上那幾本藥理書你也翻過,怎麽到了現成的時候你就想不起來了?藜蘆是嗅之無毒,加入香丸之內還可有防蚊蠅的功效,但是藜蘆與丸藥之中的人參相反相克。香藥無毒,丸藥也無毒。只有香藥與丸藥撞在一起才會傷人髒腑,致人眩暈。”蘇澈搖頭晃腦的解釋著病因:“所以這整個宮中,只有吳姑姑一人中毒病倒了。還好救治得早,否則再多用個三年五載,這人可就一命嗚呼了,而且連死因都看不出來呢。如今幸虧遇見我,我回去開兩劑疏散的方子,再讓我那徒兒與吳姑姑來施針排毒,有個十來日也就能痊愈了。”
在蘇澈搖頭晃腦的話語中,君臣二人似乎同時意識到了一件已然塵埃落定許久的大事。
永熙十二年,南曦公子入宮服侍先帝。
永熙十八年,先帝為保養身體開始服食金丹。
永熙二十三年,先帝身患無名之症一命嗚呼,死前夢魘不斷。
若說這兩件事之間沒有任何聯系,說與誰聽也未必可信。
*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南曦公子番外來襲。
第一百六十二章 南曦(小番外)
“我是男子!我是男子!我可以幫你們做工!可以替你們乾活!求求你們!別賣了我!”瘦弱的男孩兒跪在地上緊緊扒著一條灰大的褲腿, 鼻涕混合著眼淚流得滿嘴都是。
灰褲腿的主人拎起了男孩兒的衣領,憨粗的手掌狠狠掄了兩下,男孩兒蒼白削瘦的小臉上迅速浮起了兩道巴掌印子, 嘴角邊上破潰的傷口再次受到牽拉, 蜿蜒而下兩點血珠。兩巴掌下去, 已經幾天沒有好生吃飯的小男孩兒被打得眼冒金星,雙眼泛白, 幾乎昏厥。
“媽的小畜生!”凶神惡煞的男人沒好氣的罵了一句, 松手將男孩兒摔在地上,拽下別在腰間的馬鞭發狠的抽在了男孩兒背上:“成日裡裝死裝活,真是晦氣!我讓你再裝死!我讓你再裝死!”
“我不敢了…大爺我不敢了…大爺爺…”男孩兒被鞭子抽得鬼哭狼嚎,抱著腦袋在地上來回滾動,試圖躲過那些追魂索命的鞭子:“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呢喃著那句告饒的碎語,從噩夢之中猛然醒來。
映入眼簾的是明黃色的錦簾珠帳, 身下是舒適的羽緞蘇繡,身邊躺著的是那個當今世上最有權勢的男子。
“小東西,夢見什麽了?嚇得這樣?”君王顧鴻伸手拂去了南曦額前細密的汗珠,寬厚的臂膀輕而易舉的便將那副瘦弱的小身子擁了滿懷。
南曦揚起頭,喉結微微聳動,雙眼迷離像一隻乖巧的慵懶的小白貓:“陛下,您說呢?您方才差點要了奴才的命, 奴才都睡著了心裡還慌著呢。”
“好大膽的小奴才,你敢說朕是隻知聲色的昏君麽?”顧鴻雙臂緊收, 雙唇覆上了懷中那張靈動水潤的小嘴, 宛如逐鹿天下般盡情攻略著。
“啊…唔…”柔弱的小公子瞬間被堵住了呼吸, 小幅度的在人懷中掙扎著:“陛下…陛下饒命…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這幾聲婉轉的輕吟,巧妙的掩蓋了南曦夢魘之中那段觸目驚心的過往。
***
南曦的本名不叫南曦,他甚至都不姓南。
他生在大周邊境的一座小城裡,他的父親是個戍守邊疆的小塞軍。
由於家境貧寒,父親二十五歲時才娶了他的母親,三年後才有了頭一胎。
母親的身體不好,連帶著他的身子也弱,從小就瘦胳膊瘦腿的像個小姑娘。
好在父親同母親二人感情極好,只要了他這一胎,父親便心滿意足了。
兒時的南曦是他出生的村落裡最幸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