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毓誠過了年便滿六歲了,個子也已經長到了顧修的腰間。顧修每次抱他的時候,總會暗暗的用臂彎顛顛份量,他常常在想什麽時候等到這個小團子長到比他的長!槍重的時候,他也就不用再抱著他了。
“下次誠兒餓了就自己先吃。”顧修將小團子的放在了他與韓墨初中間,又將盛餛飩的小碗推到了孩子面前:“餓著肚子空等對腸胃無益。”
“我不要!誠兒就要同父皇和亞父一起用膳。”小毓誠一手把著小碗,一手提著筷著分別給兩個爹爹面前的碟子裡夾了一顆荷包蛋:“唔…父皇亞父請用膳。”
“小殿下果然長大了,都懂得孝悌之禮了。”韓墨初抬手撫摸著小孩子細軟的發絲:“看來是讀書用心了。”
“嘿嘿嘿,亞父摸得誠兒好癢啊。”毓誠縮著脖子笑得像個起了皺的小包子,小身子一歪直接靠在了韓墨初懷裡:“湯好燙,亞父給我吹吹。”
“小殿下怎麽越大越會撒嬌了?”韓墨初拉過小孩子手邊的碗,舀起一顆餛飩放在離唇不遠的地方慢慢吹涼:“當真同你父皇一個樣。”
一旁剛喝了兩口餛飩湯的顧修眉頭揪了起來,撂了杓子斂聲鄭重道:“子冉,你教子之時能不能不總是拿朕做比?”
“陛下是君父,子冉是臣父。君臣父子,臣不用陛下做比,用誰做比?”韓墨初溫聲笑言:“是不是啊,小殿下?”
“嗯!”小團子重重的點了點頭,咧嘴憨笑:“誠兒是父皇的孩子,當然會跟父皇一樣了。”
毓誠越是這樣的沒心沒肺,顧修心裡便越有顧慮。
六歲的孩子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有了自己的心思,他雖是他的父皇,可是他終究不是住在這孩子心坎兒上的蟲子。
他不知道這個孩子現在的笑容是不是在粉飾太平。
關於毓誠的生父顧偃,顧修其實一直沒有隱瞞,但也沒有告訴那孩子太多。只是每年顧偃生祭之時,他都會帶著毓誠前往祭拜,對那孩子說顧偃與王妃張氏才是他的親生父母。
小團子很聽話,每次都會乖乖的在靈前磕頭。
多年來,顧修同顧攸顧錦一直將毓誠保護得極好。他不知道顧伸今日的話在這孩子心裡究竟會埋下什麽樣的種子,又會生出什麽樣的心思。
顧修轉念想起了多年前韓墨初曾經說過的一句話:“陛下與殿下是親父子,親父子之間沒有什麽是不能說的。”
對,沒有什麽是不能說的。
這種事情,越是遮掩,父子之間的嫌隙越大。
顧修開口問道:“父皇聽你六叔說,你今日傍晚見過了三皇叔了?”
小團子聞言先是愣了一愣,隨即可憐巴巴的朝顧修伸出小手攤開手掌:“唔…父皇亞父,誠兒知錯了。誠兒不是有心要衝撞三皇叔的,亞父等等可不可以打輕一點?”
“嗯?你如何衝撞三叔了?”顧修又問道。
“是…是…他先說父皇和亞父的壞話的嘛。”小團子搓搓手心,垂著頭聲音越來越小:“所以誠兒把他咬了,不過隻咬了一口六皇叔就到了。”
“那端王殿下對小殿下說了陛下和臣什麽壞話呢?”韓墨初將孩子的小手包在了手心裡,溫柔的探問著。
“他說…誠兒沒有親父母很可憐…還說父皇和亞父待誠兒好只是因為虧欠…”小團子嘴巴撅得老高老高:“還說!還說誠兒的生父是父皇害死的!所以誠兒就咬了他…”
“三皇叔這些話誠兒就不想問問父皇麽?”
“父皇要我問什麽啊?”小團子左右扭頭看了看身邊的兩個爹爹眨著一雙誠懇的大眼睛:“誠兒又不是傻瓜,誠兒知道自己不是父皇和亞父生下來的孩子,也不是姑姑生下來的孩子,誠兒是已故的珹親王的孩子。那個壞人無非就是想讓誠兒不喜歡父皇,同父皇離心罷了。”
“那小殿下就不豔羨那些有親父母的孩子麽?”韓墨初曲指逗了逗小團子的下巴:“若是有了親父母在,也許就不會有人打誠兒的手心了呢?”
小毓誠認真的搖搖頭:“嬸母也會追著恆哥哥打他的屁股,姑姑也會讓卓勝弟弟站規矩。只有親父母才會用心管教自己的孩子。亞父不光會打誠兒的手心,也會教誠兒寫字教誠兒作畫,還會給誠兒做好多好玩的東西玩。父皇會抱著誠兒騎馬,帶誠兒蕩秋千,幫誠兒做功課,還幫誠兒藏蜜餞……”
小團子說著說著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立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一旁的顧修也沉默了。
韓墨初臉上溫柔的笑容也更加深邃:“雲馳啊,誠兒說的可是真的?”
這張笑臉,顧修再熟悉不過了。
從小到大,韓墨初每次露出這樣的笑臉顧修的手掌都會腫上好幾天。
“子冉,朕只是想教他兩個字罷了,並沒有做太多,多數都是誠兒自己做的。”
韓墨初的目光逐漸平移到了小團子身上,小團子立馬把一雙小手藏在了背後,無比心虛的躲閃著眼神:“亞父,我錯了。”
“藏著的蜜餞,便算了。不過哪篇功課小殿下是假手於人的最好是乖乖重新做了給臣看,不然明日的亞父就要變成嚴父了。”
“唔!嗯!”小團子松口氣似的重重點頭:“誠兒吃飽了,先回宮去了。”
“小殿下路上小心些。”韓墨初回過身來,歪頭淺笑道:“陛下,可還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