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馳,誰讓你亂跑的?”
顧修抱著懷中的小團子,冷毅的目光瞬間融化,也如那幼兒一般委屈遲疑道:“我同子冉說了去追誠兒了。”
“唉。”韓墨初穩穩的歎了一聲,將手中的紙包拆開一個小角,露出內裡琥珀色裹滿芝麻的軟糕:“給,吵著鬧著要的牛皮糖。”
“哇!糖糖!”小毓誠咬著肉乎乎的食指,吸溜著即將流過嘴角的口涎眼巴巴的盯著韓墨初手中的紙包:“爹爹,可以吃一口麽?”
爹爹,父親。
這兩個稱謂是顧修與韓墨初一齊商議過的,自從汴京出來這二人便輪番上陣,一日數十遍的給這小家夥兒灌輸。
直到這個小不點徹底摒棄了他們在內宮時的稱呼。
今日,是他們到達廣陵的第一天。
午後找了間客棧落了腳,本想洗洗風塵,安睡一覺,明日再行出門。
誰知精力充沛的小團子根本閑不住,一個晌午都在他們二人身上爬上爬下,又扯又搖。
君臣二人執拗不過,只能打著精神陪這小團子到集市上轉轉。
就方才,小團子見了一個現熬現做的牛皮糖攤子,跳著腳的要嘗嘗。
韓墨初囑咐兩人站在原地等他,他穿過人群,跟著十來個半大小子前擁後簇的搶了一塊兒,付了銀子一轉身,父子兩個都沒了蹤影。
“不許你吃,買它做什麽?”韓墨初將紙包的開口拉大,又撕了紙包的一角裹起其中拇指大的一小塊兒給小家夥擱在手裡:“慢慢吃,這東西粘牙。”
小毓誠寶貝似的捧著手裡的糖果左右欣賞了一圈,隨後迫不及待地整塊吞到嘴裡,腮幫一鼓一鼓地咀嚼起來。
香甜的糖稀混合著焦香的芝麻在唇齒之間來回打轉。
初時還好,一向嗜甜的小團子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吃糖的幸福。
咀嚼動作重複了幾十次後,小毓誠仍然沒有成功咽下口中的那一團軟粘的糖果。咬肌已經酸痛,且糖稀在口中停留得越久,味道就越膩,還順帶著吸幹了他口中所有的水分,讓他越嚼越累,越嚼越渴,又舍不得吐出來,只能捂著小嘴奮力吞咽。
那模樣,活像一隻貪吃了整條大魚的貓崽子。
“小東西,告訴你要慢慢吃了。”韓墨初笑言一聲,又拿了一塊兒湊到顧修嘴邊:“雲馳也嘗嘗?”
有了小毓誠的前車之鑒,顧修自然學聰明了,順著韓墨初遞過來的軟糖隻輕輕咬了一口,後撤之時竟然拉了一段大約三寸的長絲,整個掛在嘴唇上。
“嘶,這東西怎麽回事啊?”在外一向舉止端正的天子顧修連忙揚起袖袍遮擋,迅速將嘴上沾染的異物抿進了嘴裡。
“這東西韌性極好,不止能吃,還能塑形。”韓墨初強忍著笑意給抱著幼兒的顧修擦了擦嘴角:“我兒時還與常如比過誰能把這牛皮糖扯得更長些呢。”
“是麽?那最後是贏了?”
“易先生贏了。”韓墨初平攤雙手,無奈笑道:“因為,他把我們兩個的糖都搶走了。”
“唔!壞人!”小毓誠捂著臉頰好不容易把嘴裡的軟糖咽了下去,冷不防的喊了一聲:“大壞人!”
“誠兒你說什麽?”韓墨初不解。
“搶爹爹的糖果!大壞人!”小毓誠攥著拳頭,一臉奶凶奶凶的模樣:“誠兒打他!”
“好了好了,別鬧了。”韓墨初將手中的軟糖重新用油紙包好,從顧修懷裡將氣呼呼的小團子接了過來:“這個時辰了,爹爹帶你和父親去吃好吃的吧。”
“好!!!”小毓誠誇張的對空畫了一個巨大的圓圈:“誠兒要吃好多好多。”
那一日的廣陵街頭,來往之人許多都瞧見了一副奇異之景。
兩個身姿挺拔,儀表堂堂的男子,懷中抱著個雪團兒一般靈秀可愛的小人兒,從街頭逛到了巷尾。
一個溫潤如玉,一個俊朗無雙。
瞧著新奇,看著養眼,又不敢上前攀談,都只是遠遠的豔羨著。
***
入夜掌燈,顧修背上掛著已經睡熟的小毓誠回到了落腳的客棧之中。
進門時,韓墨初敲敲櫃台吩咐店家稍候與他們送上足量的熱水,供他們洗塵。
為了起居方便,父子三人要了一間帶隔間的屋子,隔間裡搭著小床,床上按著小毓誠的喜好擺滿了布虎布兔等玩具。
衾褥也是他在宮中睡慣的,雖說韓墨初與顧修秉承的信條一向是男兒不能嬌養。
可是真養了毓誠,還是總忍不住會縱容一些。
毓誠生來便與他們不同,不必披荊斬棘,前途便可一樣坦蕩。
有他們二人替他衝鋒陷陣,遮風避雨,夯實國基。
來日這個小團子哪怕做個隻知中庸之道的仁愛之君也好。
熱水送到了,韓墨初悄然無聲的洗了帕子給睡得滿頭浮汗的小家夥兒擦臉。
顧修也坐在榻邊,為睡夢中的小人兒解衣脫靴。
往日在宮中時,尚宮吳氏從不假手於他們二人。
出來這十數日光景,他們倒是做得得心應手。
一個擦臉,一個換衣,配合的相當默契。
到了換寢衣的最後一個環節時,熟睡的小不點還是被他們折騰醒了,肉包子似的小手使勁在眼角揉搓了一遍,一骨碌坐了起來,小臉上掛著微紅的睡痕:“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