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北慕沒有多言,女子上來不待他說明便先一步喝了這茶,顯然是打算向自己“示好”,以表願意配合來換取鋪子的資源了。
“薑兄想知道什麽?只要是小女子知道的,自當知無不言。”
薑北慕觀其氣色打扮,怎麽也不像是喪夫不久,甚至連脂紅色的衣裳也穿戴上了,加上她那個山匪姘頭,也不知那石老爺的死與她有幾分關系。
不過旁人家事,薑北慕並不關心。
若不是因為談秋,她私下裡或許連邁入薑家大門的機會也沒有,更遑論與薑北慕面談了。
“我想知道談秋的身世。”
薑北慕淡淡道。
美婦毫不意外,仿佛早有此一料,聞言笑道:“今晨還見了他呢,只不過他好像心情不太好,他沒和你說麽?”
薑北慕搭在石桌上的指尖輕敲幾下桌面發出嗒嗒聲,好似有些不耐煩。
“我要聽的,是全部,你可以仔細回憶一下再說。”
美婦眨了眨眼,心中微動,薑北慕這意思就是讓她說實話,否則接下來的事也不用談了。
她連著被談秋甩臉色,若不是看中了談秋身後的鋪子,她哪會這麽好脾氣。
美婦微微思量些許,道:“他的確是被我從煙柳閣裡買回來的,不怕薑兄笑話,我那老爺近日來染上了龍陽之好,一個勁往那煙花之地跑,談秋就是他有一次從煙柳閣回來後讓我去將人領回來的。”
薑北慕指尖輕點桌面,聞言略微頷首,目光落在池面之上。
美婦繼續道:“不過他性子也怪烈的,被我買回去後,硬是兩天不吃飯,也不願意伺候老爺,當時可沒少被老爺打,真是……”
美婦言罷,目光瞧瞧看向薑北慕,見其並無太大情緒起伏,這才無不惋惜道:“我總不能看著他被打死罷?只能勸著老爺讓他下手輕著些,大不了將人關禁閉罷了,沒必要動手。”
“畢竟人家不樂意跟你,你還能強迫不成?”
薑北慕沉吟不語,腦海中則回憶起了談秋當日清醒後直接撞柱尋死的模樣。
看來當時他是以為自己也是要折辱他。
之後的事情不用女人說,薑北慕也能猜個大概,談秋被送到薑府,其中必然也有這女人的手筆。
“他當日為何會被喂了藥。”薑北慕打斷了女人的話,直白問道。
女人聞言稍稍一頓,旋即面不改色笑道:“或許是老爺喂的,或許是誤吃了什麽。”
“你知道的,男人後院裡鶯鶯燕燕一多,總會有那麽幾個不安分的,想著往上爬。”
“再說了。”女子微微一笑,抬手慢條斯理地撫過鬢發間垂落的步搖玉穗,“現在他不是過的挺好的麽?在薑府吃喝不愁,甚至什麽都不用做就能白得一個鋪子,光這一點,就能把他從前受的苦給補回來了,不是麽?”
“受的苦難是無法被補償的。”薑北慕起身,將手中的茶盅反蓋在桌面之上,池邊亭下覆蓋著一層土黃色的枯葉,簷角水珠滴落,打破了池面的平靜,將枯葉蕩開隨水波飄遠,“傷口愈合了,傷疤依舊在。”
女人靜靜望著薑北慕,一時摸不準主意,不好說什麽。
“日後,談秋定然還會去尋你,屆時你該怎麽和他說,不用我多提醒。”薑北慕終於將目光從池面拉回,波瀾不驚,落在那女子臉上。
女子心領神會,也不急著答話,反問道:“薑兄知道,無利不起早,我今日冒著這麽大的雨,來來回回跑了兩趟……”
“我會去查明當日真相,若與你所言不差,鋪子的事情你大可放心,會有人上門去與你商談,時候不早,不送了。”
薑北慕簡單撂下這番話,也不顧那女人怎麽想,便越過長亭,自小徑離開。
女子坐在原地,垂眸凝思片刻,這才沿著來時的路離開了。
另一邊。
“劈啪”輕響,似是柴火燃燒發出的爆裂聲響,裹挾著熱浪席卷而來。
談秋意識漸漸複蘇,眼前的景象自模糊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入目即是一張極為完好的白虎皮,懸掛於床鋪對面,極盡奢靡,屋內暖香陣陣,身上覆蓋著薄薄一層被褥,十分輕巧且暖和,床幔曳垂於地,綴著點點珍珠與晶石。
這間屋子的主人一定十分有錢。
談秋這般心道,隨後記憶逐漸回籠,隻隱約記得自己最後一眼是看到那女人朝自己伸出手……
談秋忽的一個激靈,察覺到自己並未被捆縛住後便欲起身下床,只是剛坐起來,耳畔便傳來一道悅耳的嗓音。
“醒了?我的屋子怎麽樣?喜不喜歡?”
談秋朝那聲源看去,只見那白衣女子披散著頭髮,一身松垮衣衫,露出領口胸脯間大片白膩肌膚,赤足踩在屋內地毯之上,正笑著朝床邊走來。
談秋下意識將目光從那女子身上挪開,卻忽的想到,上次見這女人,她好像沒這麽高……?
聯系起昏迷前看到的那塗了丹蔻的手指,談秋渾身一震,心道不會又是什麽刺客裡的雙胞胎吧?
“我暫時不會動你,只要你乖乖的。”
女子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床邊,正居高臨下地看著談秋,伸出素白纖細的指尖輕輕勾起談秋下頜,眉眼彎彎重複道:“我這個屋子怎麽樣?你是第二個進了我屋子的男人。”
談秋目光瞥到那殷紅似血的指甲蓋,決心還是不激怒她,道:“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