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巒掩著唇輕咳,根本不想再看地上的那個蠢物。
所有的軟弱與溫柔不過源於心底所愛,汪巒可以用內疚與悔恨折磨自己至死,但卻不許旁人將這份侮辱加之到祁沉笙的身上。
他抬眸的刹那,目光與祁沉笙交錯相望,薄唇輕動發出無聲的低語。
邱表哥的呼喚調轉成了哀求,可祁沉笙終是冷笑一下,高高地抬起手來,在祁尚汶顫抖的身影前,直揮著紳士杖便向邱表哥戳了下去,祁暮耀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妹妹如蓉的眼睛。
邱表哥躲無可躲,他好似已經感覺到了,那尖細的手杖迎面而來,他下意識地又是“啊--”的慘叫一聲,劇痛也如其所料的頃刻而來--只不過並沒有碾碎他的眼珠,而是刺透了他的大腿。
邱表哥渾身都成了篩子,冷汗如水般從腦門淌下,大腿被紳士杖刺穿在地,讓他逃都無處可逃,只能口中不斷地哀求著:“二少,祁二少,是我犯渾,是我亂說的,您饒了我吧!”
“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祁沉笙的殘目斜睨著他,又是冷冷一笑,紳士杖從他的大腿上抬起,不輕不重地砸在地板上,語氣淡淡地說道:“饒不饒你我說了可不算--”
這話還未說完,那邱表哥便在瀕死的焦急中明白了什麽,他立刻翻身拖著滲血的大腿,扭動著軀體向汪巒爬去,口中哭喊著:“汪先生,不,不,是祁二少夫人,是我醜到了您了,我立刻就滾!您饒了我,饒了我!”
汪巒卻不曾低頭看他,只是如今腰上使不上勁,隻斜斜的倚在靠背上,雀兒似的眼眸微合。
不止是邱表哥,此刻宴廳中,所有人都明白了汪巒的存在,戰戰兢兢地看向他。
汪巒卻仍是伏在椅背上,半晌後待到邱表哥連求饒的力氣都快耗盡了,才又一次抬起了細瘦的手,遙遙地伸向了祁沉笙。
“沉笙,我身子麻了,你來扶一扶我。”
祁沉笙的殘目中冷厲霎時散去,隻留下點點若有若無的笑意,他毫不猶豫地收起手中的紳士杖,幾步走到了汪巒的身邊,將那看起來分外孱弱的美人攬入懷中:“好,九哥靠著我就好。”
眾人終於都暗暗松了口氣,但這房間中的氣氛仍舊是難堪到了極點,祁暮耀帶著妹妹在一邊裝瞎,邱表哥還癱在地上,哀哀地亂叫著疼,祁尚汶與如茜想要去扶他,又根本不敢亂動。反而是本就與其他人並不怎麽熟悉的祁望祥,臉色雖然嚇得有些白,但到底更自在些,獨自端著手中的杯盞喝茶水。
幸而就是在這時候,樓外的小院中又傳來些許動靜,汪巒略側眸過去,卻見是一個看起來年歲不算大的男人,正款款而來。
“喲,這是怎的了?你們在玩什麽新花樣不成?”
那男人剛邁步走入樓中,手中把玩的沉香珠串子一收,全然似察覺不到這僵持氣氛似的,笑吟吟地說道。
“可不是新花樣,就等小叔您來了。”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唯有祁沉笙也若含冷意的笑道。
汪巒聽他這口氣雖然並不怎麽客套,但應沒有厭惡,反而有些親近的意思,於是便試探地拉拉祁沉笙的手。
祁沉笙會意地反握住他,低頭在汪巒耳邊輕聲道:“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位旁支來的小叔。”
男人雖聽不到兩人的交流,但也能猜到幾分,轉而對著汪巒又笑笑說道:“他們說老二拐回來個美人,我還只是不信--就憑那個性子,誰肯跟了他?如今看來,倒是我小瞧他了。”
“鄙姓祁,單名一個辭字,比這些他們早生幾年,枉做了回長輩。”
汪巒這會也徹底明白了來人的身份,心中對著這位祁家小叔更生出幾分好奇,但面上只是守著規矩隨祁沉笙叫了他一聲:“小叔。”
不管怎麽說,祁辭的出現,到底給了邱表哥幾分喘息之機,祁尚汶也終於有膽子將人從地上扶了起來,但也不敢出去,隻退到一旁角落裡算完。
祁暮耀這會也沒那麽緊張了,可精神一松下來,就開始犯嘀咕--他哥怎麽還沒來?
按理說,要宴請兄弟姊妹的祁朝輝,平日裡也是個極守時的人,今日這般情況斷斷是不可能遲到的。
就這麽三等兩等,眼看著莫要說六點了,就是七點鍾都過了,祁暮耀撐著笑臉,一邊叫人去尋祁朝輝,一邊跟眾人商量著:“我哥,我哥他說不準是被什麽事絆住了,小叔和二哥都來了,要不咱們就不等他了,先開席吧?”
經過剛剛那麽樁事,旁人哪裡還敢多說些什麽,隻盼著祁沉笙或是祁家小叔能快些給個準話,早些吃完這頓飯,早些撤離得好。
祁沉笙攬著汪巒,低頭問他:“鬧騰了這麽久,九哥餓不餓?”
夏日裡汪巒本就腸胃難受,眼下守著這麽些人更是沒有胃口,於是就搖了搖頭。
汪巒不想吃,祁沉笙自然也就沒心思管顧其他什麽人,眼看著這場又要冷下去,還好祁家小叔祁辭體諒些,對著祁暮耀笑道:“罷了,咱們就不等他了,先吃著就是了。”
祁暮耀如蒙大赦,立刻點著頭起身吩咐著旁邊伺候的小廝:“上菜吧,快叫廚房把菜送過來!”
那小廝聞言趕緊就去了,不多時便引來了一堆小丫頭匆匆忙忙地上菜,只是上完菜後實在沒膽子留下,又快快地都撤走了,隻留下三兩個貼身伺候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