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鳥籠於那裂痕之中漏出邊角,卻又被猩紅的血流迅速拖走,但這並未逃脫祁沉笙的眼睛。他立刻執著手杖,連蒼鷹都不曾召回。身後連綴的四星驀地發出耀目的光芒,它們構造成了不知名的法陣,以所向披靡之勢轟然壓去。
凝結的血流想要拚死所抵,它們翻湧如巨濤般,一面裹挾著鎖著金雀的黑籠,一面向著法陣反撲。
可這血濤雖看著駭人,但在法陣的重壓之下,卻毫無喘息之機。祁沉笙的灰眸之中泛起嘲諷,溫柔地攏著汪巒的肩膀,而後抬起手中的紳士杖,隔空重揮而出。
頃刻間那百丈血濤便從中陡然潰散,不知從何處傳來痛苦的嚎叫,震落了萬千金羽化為齏粉,而那烏黑的鳥籠也搖搖欲墜而下。
不需任何指令,只是一個眼神之下,盤旋於血海之上的蒼鷹便赫然轉身,向那鳥籠疾飛俯衝而去,如鉤的利爪眼看就要抓住它時,一隻血手卻忽地伸出,死死地扒住了鳥籠。
“是汪明生--”汪巒堪堪從祁沉笙的懷裡撐起身子,未褪的燥熱燒得他肺腑間劇痛,強忍著才沒有咳出血來。
祁沉笙眸色越發深沉,他撫著汪巒的後背,手中的紳士杖再次重重擊落,蒼鷹便毫不猶豫地將那鳥籠錮於利爪之間,而後不顧血手的拉扯,奮力直飛而起。
轉眼間所有的血濤都都蜂擁而起,隨著血手直追而去,籠中原本就奄奄一息的金絲雀,發出驚懼的啼鳴。
祁沉笙冷冷一笑,隨即將紳士杖驟然劃出,四星連綴的光陣隨即如符咒般,深深地烙刻入血濤之中,頓時發出燒灼般的嗞拉巨響。
“啊--”嘶啞而殘破的聲音,自血濤中悶悶地傳來,一張巨大的面孔隨即慢慢浮出,猩紅的嘴猛地張開,發出駭人的狂吼。
那血手終究為星陣所熔斷,蒼鷹抓著黑籠揮展翅膀,不多時便飛回了祁沉笙的身邊。
血濤中的面孔還在起伏喘息著,祁沉笙卻抱著汪巒,向它慢慢走去。
“祁二少,”應是察覺到了祁沉笙的靠近,血面稍稍停歇片刻,而後慢慢地說道:“好久……”
“好久不見,”祁沉笙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可隨即話語卻一轉:“不過,我們這還算不得見面吧。”
那血面聽後,竟嗤嗤地笑了起來,每笑一下那星陣落在其上的烙印便更深一分,但他卻毫不在意,邊笑邊說著:“是,不算……還未到與祁二少見面的時候,自然不能太過唐突。”
“可我,已經忍不了了。”祁沉笙的灰眸之中劃過狠色,懷中的汪巒自認出汪明生後,生生地挨著身上的灼熱。
他握緊細長的紳士杖,滿腔怒火隨即宣泄而出,深入血濤的星陣迸發赫赫劇光,如萬千利刃將血濤戳得分崩離析,飛濺而出的血水如大雨般落下。
“你覺得,這般我便傷不到你,是不是?”祁沉笙為汪巒擦拭著臉上落的血跡,似是漫不經心地抬眸,看向再無力凝聚的血面。
此時此刻,那血面的眼睛已經融噬了,血口徒勞地張著,卻因痛苦而發不出任何聲音。
祁沉笙知道,眼前這血濤聲勢雖大,但終究只是汪明生執妖的分|身,對方之所以這般有恃無恐,就是把持住了這一點。
但--祁沉笙的嘴角,緩緩勾起一個陰狠的笑,他最後用著頗為歎息的口氣說道:“汪家主的見面禮,我就替九哥先收下了,眼下再備一份小小的回禮,望您莫要嫌棄。”
“嗞拉--”
星陣的熔噬聲隨著祁沉笙的話語,越來越刺耳,血面最後的輪廓也模糊潰散了,化為了汙濁猩紅的濃血,四下流淌而去。
而與此同時,遠方陰雨中,一間灰磚壘砌而成的教堂中,突如其來的閃電擊碎了彩繪玫瑰與十字架的玻璃,身穿黑色長袍的神父捂住了自己的額頭,發出痛苦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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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漸漸消失的聲音,昭示著暫時而來的結束,汪巒身體中湧動的灼熱,也終於慢慢散去,他的發絲幾乎都為汗水所浸透,此刻隻覺得四肢百骸都疲倦得厲害。
蒼鷹收攏了它巨大的羽翼,守在黑籠旁,目露好奇地瞧著裡面慘兮兮的小金雀,時不時轉頭看看祁沉笙懷中的汪巒,漆黑的鷹眸中現出了然--
果然,一模一樣。
祁沉笙瞧瞧手杖,仿若警告地冷看了它一眼,那蒼鷹揮揮翅膀不滿地叫了幾聲,還是將抓著黑鳥籠,將金絲雀送到了汪巒的身畔。
汪巒睜開有些乾澀的雙眼,靠在祁沉笙的懷中稍稍轉身,便看到了黑籠中的金絲雀,盡管它如今狼狽不堪,但與他鎖骨之下的紋身,神形俱是相似。
“沉笙……”他不禁咳嗽幾聲,又怕壓到祁沉笙的傷口,便微微斂著力氣,輕聲問道:“這就是我身上的執妖吧。”
“是。”祁沉笙倒也不隱瞞,只是面色複雜地,看著鎖著金雀的黑籠。他早該料到,那汪明生敢帶著金雀前來,便一定還有他的後手。
而眼下這黑籠,便是他的後手--以尋常之法,根本無法打開。
但……似乎是感應到了汪巒的存在,那籠中的金絲雀鳥,忽而虛虛弱弱地啼叫起來,羽毛殘破的翅膀,也顫顫地扇動著。
汪巒隨後便覺得,鎖骨之下的紋身,開始微微地發熱,轉而許多細碎的金光,開始慢慢地從他的身體中溢出,在黑暗中飄浮著,最後連成細細的光流,向籠中的金絲雀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