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巒雖然不知道紀姨娘是誰,更不知道她與祁沉笙之間有什麽仇怨,但卻瞧出了祁沉笙的困惑,於是便俯身略為溫柔地引著那小丫頭繼續說下去:“你可知道,紀姨娘為何要往這裡放符?”
小丫頭紅腫著眼睛,聽了汪巒的聲音,卻猶覺春風拂面,不由得晃了神,斷斷續續地說道:“我,我也不太清楚……”
“好像是,紀姨娘中了邪……就偷偷請了道士做法……說是咱們院子裡的水池衝撞了她,所以才……才求著我把符放進來。”
說到這裡,她又哭著求起了情:“紀姨娘她是我表姐,我實在是可憐她那擔驚受怕的樣子……她又再三說,不會對二少爺有什麽壞處,所以我才放進來的……”
話說到這份上,事情基本也就清楚了,祁沉笙無意繼續聽她苦惱,擺擺手讓豐山將人領了出去。
這些年祁家的仆人也陸續成了雇傭的,而非早些年買賣的奴仆,這丫頭不曾真害出事來,他也沒心思下那狠手,只是辭退了趕回家去算完。
不過那位紀姨娘--
他倒是想要好好見見了。
第59章 怨嬰影(五) 祁家,有內鬼。
祁沉笙處理完小丫頭的事後, 卻並沒有即刻去尋那位秦姨娘的麻煩。
兩人簡單地吃過午飯,汪巒的精神便再也撐不住了,被祁沉笙抱到了床上。
“九哥困了就睡會吧, 有什麽事了,我再叫你起來。”
汪巒輕輕咳了幾聲,困意朦朦朧朧地,心裡頭卻還是有些放不下,半合著雙眼靠在祁沉笙胸前, 低聲說起來:“咱們這可是頭一天回來,要是把事情鬧得太難看……我可不想和你一塊,被你家老太爺趕出去。”
祁沉笙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事, 嘴角隱現絲笑意,俯身吻吻汪巒的額頭:“我有分寸的,九哥安心睡吧。”
汪巒張張口,還想再說些什麽, 可身子卻疲倦得將他拖入了夢中。
祁沉笙看著懷中人沉睡後,又多陪了他好一會兒,才輕輕地將汪巒放回到床褥中, 招來豐山在外間守著, 自己轉身帶著那黃符離開了。
隨只有一牆之隔, 但不同於那處的柳綠池清,祁默鈞的院落明明也修得精致大方, 卻好似被一種說不出的氣氛壓抑著,沉沉地沒有生氣。
祁沉笙皺皺眉,細長的紳士杖無聲地出現在手中,隨著他的腳步敲點在地上,直到穿過眼前的院落, 走入掛著半面竹簾的小廳中,才停下來。
“大哥,我來了。”
祁默鈞並不意外於祁沉笙的到來,又或者他早已等候多時,聽到那動靜後,也只是操縱著輪椅轉過身來,指指一旁的椅子:“坐吧,給你備了點新茶,現下也涼得差不多了。”
祁沉笙並不如何在意茶,但還是依言坐到了椅子上,漫不經心地將黃符壓在了茶盞之下。
“這是從哪來的?”祁默鈞似乎也有些意外,而後就聽祁沉笙說道:“還能哪來的,老頭子這幾年當真是什麽人都往床上帶,自己院子裡烏煙瘴氣也就罷了,居然把手伸到了我那裡。”
祁默鈞仿佛已經對此習以為常,自顧自地端起茶盞,潤潤嗓子後說道:“是了,前幾天我是聽過東院裡又鬧起來,說是個姨娘與丫頭撞了鬼。”
“我不願多管,再者畢竟是女眷的事,就讓如苓去瞧了瞧,後頭便再沒了消息。”
“撞鬼?”祁沉笙灰色的殘目之中,劃過一絲不屑:“我看是他們心裡的鬼太多,裝不下了吧?”
祁默鈞本對東院的事絲毫沒有興趣,眼下見著鬧到了自家弟弟這裡,也不禁有了幾分心煩:“這符紙既然你那裡有,那東院裡必定更多,隨便找個什麽由頭捅出來,讓祁隆勳自己頭疼去就是。”
這事到底並不要緊,祁沉笙自然有的是法子,鬧大鬧小都隨心,兄弟兩個又說了幾句,便過去了。
“你來我這裡,不只是為了這個吧?”茶盞中的水涼了些,祁默鈞索性放到一邊,不等祁沉笙回答,便又開口說道:“今日看你們的樣子,算是全然和好了?”
祁沉笙難得沉默了片刻,而後點點頭說道:“是。”
祁默鈞其實並不意外於這些,他回憶起五年前,自己這個弟弟滿臉是血,幾乎是落荒而歸的模樣。
但也就是在那時候,他就發現祁沉笙的目光中,有被背叛的痛苦,難以釋懷的恨意,但……還藏著什麽,未曾被抹去。
所以前段日子,收到弟弟打來的電話,說老太爺七十大壽,要帶人回來時,祁默鈞什麽都沒有多說。
“既然和好了,以後的日子就好好過吧。”
祁沉笙點點頭,抬眸隔著半面竹簾,望向自己院落的方向。他想著汪巒如今,應當還睡在那柳蔭涼池畔,心中便越發的柔軟。
但他卻並沒有忘記正事,手中的紳士杖敲擊著地面,空蕩的房間中響起蒼鷹之聲,但疾風過後卻只有鎖著金絲雀的黑籠,落到了祁沉笙的手中。
“大哥,我今日來,其實是為了這個。”
祁默鈞的眼神微微而變,從祁沉笙的手中接過了那隻黑色的籠子,籠中的金絲雀似乎受到了驚嚇,不安地啼叫起來。
“這是什麽人乾的?”
“汪明生,”祁沉笙皺著眉,說起了汪巒身上執妖的事:“這次重逢後,我問過九哥了……他之前根本不知道執妖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