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沉笙終於在片刻後,發覺了汪巒的目光,也低下頭來看著他,難得的,他們之間沒有劍拔弩張,也沒有因為沉默而難以忍受。
汪巒恍然覺得,他們在哪裡,在等誰的到來,之後會發生什麽,好似都沒有那麽重要了,他隻想要這樣依偎的時間能久一些,久到他死去的那一刻。
可惜,他從未被上天眷顧過太多,夜雨停前,一隻蒼白的手叩響了車窗。
汪巒隨即想要抬起頭來,卻不想又被祁沉笙按回懷中,只能聽車窗被他打開了。
“克勞斯小姐。”
祁沉笙的聲音似乎毫無感情,但汪巒卻能聽出裡面帶著淡淡地,被人打擾的不耐煩。
“祁,祁二少。”萊娜就那樣站在雨中,冰冷的雨水已經將她全身都淋濕了,但她卻麻木地不知躲避。
“有事嗎?”祁沉笙並不想浪費太多的時間,直截了當地說道。
“有……”萊娜僵硬地,點點頭,聲音像是從喉嚨中生生擠出的:“你……你能幫我嗎?”
祁沉笙笑了,這樣的笑容絕不會令人覺得放松,萊娜隻覺得自己的身影,完全落入了祁沉笙灰色的殘目裡,好像要永遠的困在其中。
“不知,克勞斯小姐想要我怎麽幫你?”祁沉笙搖搖頭,涼薄的唇上帶著最不經心的笑容:“你連究竟發生了什麽都不肯說,我要怎麽幫你?”
萊娜像是驟然地,獲得了一絲救贖的希望,雙手伸入車窗中,想要去抓祁沉笙的手,如同要抓緊最後的稻草。
可惜只是祁沉笙卻只是毫不留情地避過了,汪巒眼睛的余光,恰能看到萊娜那瞬間絕望的神情。
夜雨仍在下,濕冷的風吹進了洞開的車窗中,汪巒伏在祁沉笙的懷中,像是提醒般咳嗽幾聲。
祁沉笙攏了攏汪巒身上的大衣,轉而抬頭又看向萊娜,既禮貌又殘酷地說道:“我夫人要休息了,克勞斯小姐,我們改天再見。”
說完,就關上了車窗,示意司機開車離開。
“我,我說!”萊娜再也顧不上什麽,用力地按著車窗,那玻璃幾乎都要陷入她的手掌中。
祁沉笙還是一副與我無關的模樣,繼續讓司機開車,眼看著車子真的就要跑起來,他懷中的忽然傳出聲音。
汪巒微微抬頭,恰到好處地從大衣中露出小半張面容,輕咳著說道:“沉笙,克勞斯小姐的兄長乍然離世,若有需要……還是幫幫她吧。”
兩人在暗中默契地對視,唱著這紅白臉兒的戲,刻意提起尤利安的事,無異於將萊娜又往懸崖上逼了一程。
萊娜聽後果然心緒大動,淋著雨不住地點頭,中德語夾雜著說道:“幫我,幫幫我!我什麽都說!”
祁沉笙像是仍極不情願,萊娜在雨中又哀求了半晌後,才讓司機打著傘下車,許她坐進了車子的前排。
“克勞斯小姐,有什麽話就快說吧,我夫人還要回去喝藥呢。”
“好……”萊娜渾身都濕透了,如一隻從水中撈出的木偶般,機械地點點頭,可要開口時,她卻又退縮了。
“克勞斯小姐?”這次是汪巒,他的聲音裡一直夾雜著細碎地咳喘,但卻分外的溫柔。即使不使用執妖金絲雀,他也能尋到人心的間隙,柔軟地侵入。
“沉笙他一向嘴硬心軟,若有什麽難處,不妨說出來,我們也好與你一起尋尋法子。”
“是,是,”萊娜又點點頭,臉上露出僵硬地笑容:“我只是,我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不知道從哪裡說起?”祁沉笙像是聽到了笑話般,嘲諷地看向她:“既不知道從哪裡說起,你和趙小姐剛剛又怎麽嚇成那樣?”
“你們,做了什麽虧心的事?”
“我們!”萊娜張張嘴,她的額頭上已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但終究像是想到了什麽般,說了下去:“我們確實……有些……”
“哦?”汪巒聽到祁沉笙,只是發出短短的一個音節,卻足夠給萊娜施加重壓。
“但是,殺人的是安德烈斯!”
這樣一句看似沒頭沒尾的話,卻讓萊娜終於找到了推脫的可能,急切地說起來:“我和慶雅只是不小心,看到了而已!”
“他殺了誰?”祁沉笙並不相信,萊娜當真會如她所說的那般無辜,但他還是挑起了更為關鍵的問道。
“是,是一個女人,”萊娜的話又停頓起來,她拙劣地藏起了什麽,回憶著說道:“那時我的腿燙傷了,慶雅陪我去診所換藥,天已經很晚了,診所裡也沒有什麽人。”
“我們聽到治療室裡有聲音,以為是安德烈斯還有病人在,就想在外間等一下。”
“誰知沒過多久,我們就聽到裡面吵了起來……”
“你們有聽到是什麽人在吵什麽嗎?”汪巒接著問了下去,而萊娜也繼續急急地說道:“我們本來沒想聽的,可他們聲音實在太大了。”
“那是一個女人,在和安德烈斯吵架。”
“女人說,她懷了安德烈斯的孩子,但安德烈斯卻十分厭惡她。”
“他們吵得太厲害了,我和慶雅都覺得這種事太過尷尬,不適合再留下了,於是就準備先離開,可這時候,裡面突然就沒了動靜。”
“我們兩個怕他們是出了什麽事,就決定隔著門縫去偷偷瞧瞧,但是,但是卻看到--”
“安德烈斯把那個女人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