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晚上都有去看你,我怕你已經死了,又怕你還沒有死。”
仿佛只有伊恩沉浸在醉倒的狀態中,他才能夠放心。
於是威爾神父只能麻痹著自己,不斷給伊恩喂下冰冷而深紅的酒液。
直到第十三天,他推開酒窖的門,發現少年再沒有了氣息。
他如釋重負,像是終於解決了什麽,偷偷地將伊恩裝進了酒桶中,混淆地藏進了一排排架上,希望能將這個秘密,永遠深埋於此……
“不要再給自己找什麽借口了,”伊恩搖了搖頭,伸出手來指向威爾神父的心口,身上不斷落下碎羽:“這世上,沒有什麽魔鬼……如果有,那也是在你這裡。”
從始至終,不是因為魔鬼迷惑了他,而是因為他心中生出了魔鬼。
“現在,該結束了。”
威爾神父的雙眼中流淌下渾濁的淚水,他聽到伊恩的聲音,抗拒地搖起頭來:“不,伊恩,不……”
“我知道錯了,我會向上帝懺悔,永遠地在此懺悔,只求你的靈魂能夠安息。”
“我不需要安息,”伊恩突然打斷了威爾神父,他不再怯懦,也沒有之前的瘋癲,只是平靜地望著威爾神父,打破他最後的希望:“從我踏入酒窖的那一刻起,我就永遠不可能得到安息。”
“至於現在,”他移開了抵在威爾神父心口的手,托住了盛著鮮紅酒液的高腳杯,送到了威爾神父的嘴邊:“請您喝下他吧。”
“所有的罪孽,都會交給上帝判決。”
“不,不……”更多的眼淚流淌在威爾神父的臉上,他苦苦哀求著,許諾出更多的條件,但伊恩卻連眼睛都不曾眨動過一下。
他定定地舉著酒杯,看著那冰冷的酒液終於灌入了威爾神父的口中。
威爾神父想要抗拒吞咽,但那些酒卻如毒蛇般鑽入了他的喉嚨,爬向他的肚腹。
而更為讓他逐漸崩潰的是,那看似小小一杯的酒,卻像是怎麽都喝不完。
一口又一口,他被強迫著吞咽更多的酒,直到他感覺自己胃已經被撐起了,食道中的酒都要從喉嚨溢出,可高腳杯中的紅酒,卻沒有減少分毫。
快要……撐死了……
威爾神父想要出聲求救,可還未等發出聲音,酒液便迅速地佔據了新的縫隙,瘋狂地湧入到他的氣管中!
救命--救命--
他想要掙扎地推開伊恩的手,沒想到這次他居然成功了!
威爾神父狂喜地看著伊恩離自己越來越遠,身體因為慣性向後倒去,他本以為自己會碰到後排的長桌,可迎接他的,卻是深不見底的酒淵。
伊恩站在原地,手中還執著那隻高腳杯,淡淡地看著威爾神父穿透了地面,跌入到鮮紅色的葡萄酒中。
他的身子不斷在其中沉浮,雙手掙扎著妄圖離開酒水,抻著青筋的脖頸垂死地伸出,卻呼吸不到任何的空氣。
任何懺悔都不會有作用,所有的神明已經拋棄他。
他只能殘忍地消耗盡最後一點力氣,感受著口鼻被酒水所淹沒,在瀕死的窒息中,帶著滿身的罪孽,沉向冰冷的深處--
\”Agnus Dei,qut tollis peccata mundi:dona nobis pacem.\”
隨著鋼琴聲的休止,伊恩喃喃地念出了最後一句歌詞,而威爾神父的身影,也終於徹底消失了。
第102章 金酒屍(二二) --金絲雀的紋身並沒……
教堂中的燭火熄滅了, 像是等來了久違的謝幕。
片刻後,遊離於四方的流金碎羽,重新匯聚起來, 慢慢凝成了伊恩的模樣,走到了汪巒的對面。
汪巒抬眸,看向那幾乎要消散而去的少年,暗暗握住祁沉笙的手,試探著喚道:“伊恩?”
少年也望向他, 久久地望著,然後開口用最為純澈的聲音,說出了心中的歉意:“對不起……”
“這些日子以來, 寄生在你的身上,讓你生了那樣重的病。”
汪巒搖搖頭,在祁沉笙的攙扶下站了起來,隔空輕撫著他小小的金絲雀鳥, 眼眸中盡是溫柔的光:“這不怪你。”
“要是沒有你,我早早的就因為沒有價值,而被汪明生害死了--是你讓我活下去的。”
伊恩的身體自半空中緩緩而來, 紛紛灑下更多的碎羽, 他好似想要在汪巒的手邊再停留一會兒, 但教堂外逐漸泛白的天空,卻還是再提醒著他。
“我的事情, 已經徹底結束了。”
汪巒能夠讀到他此刻的心境,確實已經如這日出前的黎明般,安靜得再聽不到什麽聲音。
但汪巒還是開口,又問道:“你不去再跟希儂神父道個別嗎?”
“蒂姆嬤嬤應該知道他安眠的所在。”
伊恩搖了搖頭,這段感情原本就是他一個人的事, 從未給希儂神父帶來過任何的歡欣,反而害得他苦惱以至於最終喪命。
如今希儂神父早已長眠,自己又有什麽立場,再去打擾他呢?
汪巒眼眸微垂,他與金絲雀之間的聯系未曾解開,自然也就明白了伊恩的意思。
“那麽,你是要去月城了?”
伊恩聽後怔愣了片刻,還是搖搖頭,他知道已經復仇過的執妖,除非祁沉笙肯網開一面,不然是無法去月城的,他如今只能等待消散了。
“既然不想去那裡的話,就留下來吧。”這時攬護在汪巒身邊的祁沉笙,忽然開了口,他並沒有放金絲雀去月城的意思,而是給出了另一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