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男人與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突然開了口,對祁沉笙說道:“你答應過,我可以提三件事。”
祁沉笙仍是眯著灰眸,目光在他身上看了許久,然後點點頭,
“我想要他。”男人抱著伊恩的屍體,沒有一絲猶豫地說道。
“這我說了不算,”這次祁沉笙並沒有答應他,紳士杖又出現在了手中,敲擊著流淌著酒液的地面,淡淡地說道:“你要問他自己。”
男人沉默了,他低頭看著手中的屍體,片刻後才說道:“好,我知道了。”
然後便抱著伊恩走出了,這死困他多年的酒窖,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夜已過半,等到祁沉笙扶著汪巒,終於回到地面上時,秋月已墜向西天。
汪巒微微抬頭,讓清冷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仿佛這樣便能洗淨心中的汙濁。
金絲雀的事,終於邁出了至關重要的一步,伊恩找到了自己的屍體,也想起了過去死前經歷的一切。
如今,在他們的面前,只剩下了最後的問題。
那夜在酒窖中,等待伊恩並害死他的人,究竟是誰?
其實答案已經很清楚了,一個高大的男人,熟悉教堂的結構,知道隱秘酒窖的所在,又能觀察到老頭的不軌之心,甚至清楚伊恩即將離開的事。
排除掉當年同為少年的孤兒們,汪明生雖然不明原因地也來過附近,但汪巒卻知道他並沒有玩褻少年的興趣,伊恩也能確定不是希儂神父,那就只剩下了--
“九哥,快要結束了。”祁沉笙抱起了汪巒,低頭在他的眉眼前輕輕細吻,好似要以此吻去他的疲憊。
汪巒也伸手回抱住祁沉笙的脖頸,將臉淺淺地埋在他的肩上,喃喃地回應著:“是啊……終於快要結束了。”
第100章 金酒屍(二十) 和我們一起欣賞今晚的……
日出日落, 當新月再次自秋葉凋零的梧桐樹梢升起時,斯戈爾教堂的一天又過去了。
威爾神父例行在十字架下,閉目禱告, 教堂正廳中的電燈已經都關掉了,只剩祭台前的幾隻蠟燭,被忽明忽暗的火苗灼烤著,流下濁色的蠟滴。
今夜並沒有人敲鍾,威爾神父似乎極為喜歡此刻的安寂, 整座教堂都能沉浸在仿若夢鄉的晚景中,能讓他靜下心來,去思考, 去回憶,去懺悔許多的事。
時間似乎到了,威爾神父也終於做完了禱告,他睜開眼睛, 仰望著十字架上的耶穌,最後用唇語喃喃了什麽,可惜沒有人能聽得到。
這時一陣風吹來, 霎時間便吹亂了那些燭光, 教堂中立刻暗了下來, 投落在牆上的黑色影子,卻顯得那樣高大, 仿佛可以吞噬掉一切。
威爾神父的心怦怦地跳著,他感覺好像有什麽事,即將發生了。
是什麽呢?
他佇立在十字架下,明明想要離開,可身體卻一動都沒有動, 就連漸漸渾濁的眼球,也僵硬得盯著一個方向,直到酸澀難忍。
風越來越大了,燭火越來越暗了,可四下依舊安靜得厲害,依舊什麽都沒有發生,可威爾神父的預感卻越來越強烈。
這種預感在折磨著他,可怕的事情隨時可能降臨,可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分哪一秒,更無從逃離。
他的目光雖然無法移動,但眼睛卻瞪得越來越大,眼眶都傳來撕裂的疼痛,這樣的折磨令人太難忍受,他甚至開始在心中呐喊,快些來吧,快些來吧!
也許是上帝終於聽到了他的禱告,一個腳步聲,在他的身後,忽然響了起來。
“嗒、嗒、嗒--”
有人在接近他,在空蕩而又黑暗的教堂中,向著他走來。
“嗒、嗒、嗒--”
近了,又近了,那個人已經走到了他的背後,馬上,馬上就要碰到他!
威爾神父猛地轉過身去,教堂中的風停了,燭火又燃燒起來,融融地光線照亮了近處,卻留下黑暗的角落。
一排排長椅延伸而去,明明那樣的空蕩,卻令人覺得擁擠與壓抑。
可無論如何,他的眼前一個人都沒有,那慢慢接近的腳步聲,像是根本不存在,可威爾神父的後背,還是被冷汗浸透了。
他攥緊了手中的十字架,嘴唇崩成了一條縫,剛剛--他根本沒有轉身。
準確地說,是他自己根本沒有轉身的動作,他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硬生生地掰著肩膀,轉過了身子。
威爾神父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直到那窒息感襲來時,他才恍然大口大口地喘了幾口氣,試探著邁出已經僵直的腿。
他能動了--這樣的認知讓威爾神父心中生出一陣振奮,他急忙向著離自己最近的門跑去,盡管腿腳因為恐懼而發軟,一路上不知道撞到了多少東西,然而他終於還是跑到了側門前。
可就在他的手即將推開門的那一刹,教堂角落中的鋼琴,突然發出一串刺耳的音符。
威爾神父的動作,就那樣再次停止了。他失力般撞到了面前的門上,“咚”巨響震得頭骨生疼,可門卻沒有開。
這時腳步聲又響起了,可與上次不同的是,來人似乎走得有些不穩,甚至夾雜著拐杖觸地的聲音。
可威爾神父早已無心去留意這些,他只能感覺到,那個人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威爾神父,您怎麽在這裡?”溫和的嗓音還帶著幾分驚訝的語氣,這樣鮮活的氣息讓威爾神父猛地抬起頭來,看到的卻是教堂中,那位姓汪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