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夥不同劇組的人,即使是冬日也忙得熱火朝天,把本就並不算大的舊院子擠得熙熙攘攘,看得祁沉笙忍不住顰眉。
好在按著如苓手下人的匯報,那位劉導演並沒有選擇花園、池塘那種尋常地方,而是在東南角的閣樓附近。
祁沉笙按著感應,還未走近時,便抬頭看向二樓窗戶緊閉的精致小閣,汪巒此刻應當就在其中。
果不其然,一行人很快就看到了,端著杯熱水,愁眉苦臉地坐在廊下的豐山。
豐山見著祁沉笙過來了,立刻害怕也不是,著急也不是,一步三磨蹭地走到二少爺跟前,小心翼翼地說道:“二少爺,您來了。”
“夫人呢?”祁沉笙雖然已經感應到了汪巒,但還是冷冷地問道。
“夫……夫人……”豐山一直拿不準,汪巒想要拍電影這事,二少爺是個什麽意思,可此刻實打實地跟二少爺見了面,他隻覺連問都不必問了,嚇得說話都支支吾吾起來:“夫人……跟著劉導演,上樓去拍戲了。”
“拍戲?”這樣的回答,盡管早有些猜測,但還是讓祁沉笙怔愣了一刹。
豐山這會實在不敢隱瞞了,忙趁著祁沉笙發愣時,倒豆子似的將上午發生的事,全抖了出來。
“那位劉導演眼裡都快放光了,一聽說夫人是來試拍的,就立刻請我們來了這邊……然後就讓夫人上樓換衣裳了。”
祁沉笙聽著豐山的話,又是“眼裡放光”又是“換衣裳”,臉色不知又黑沉了幾分,手中的紳士杖幾乎要將腳下的青磚戳穿。
汪巒能感應到執妖的氣息,他當然能感應到,恐怕不止是那位劉導演,如今這個劇組在閣樓附近的人,身上都有淡淡的執妖氣息。
祁沉笙想來,汪巒多半是因此,才答應來試拍的--
但這不代表,他就能不在意。飛出籠中的金絲雀,要將他華麗的羽毛展示給世人。
會有多少人為他傾倒,會有多少人會因他癡迷?
祁沉笙無法言說的佔有欲不斷在在心中翻湧,幾乎要化作孽火焚燒而出。
周遭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氣氛的緊張,連後面跟著的如苓都難以忍受,她試探著勸解道:“二哥……那位劉導演我也是聽說過的,為人很是正派,想來不會有什麽……”
“若是不行,跟他說一聲,想來也不會強留汪先生的。”
祁沉笙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盯著閣樓,這時周圍不少人也注意到了他們這一行人。畢竟祁家大小姐經常來這邊,大家都見過,而此刻讓她陪遊的那個人--
臉上帶疤,一隻殘目,執著長杖,可不就是那傳聞中,凶名在外的祁二少嘛!
若說起祁沉笙的來,雲川城裡確實有不少人畏懼於他,可同樣還有不少人,覬覦著這位年輕有為的富家少爺。
即使傳出來那些笑話又怎樣,他越是為了個男人荒唐,便越說明他是個有情的主兒,若是能勾搭上,那可就是享不盡富貴了。
“祁小姐,怎麽今天有空來這邊轉轉。”一個嬌媚的聲音從廊下傳來,卻是個身穿暗紅旗袍的女人,挎著珍珠手包,向他們走來。
祁如苓暗叫不好,她認出這女人名叫朱成歡,也是劉導演選來的女演員,平時雖然接觸不多,但也感覺不是個安分拍戲的。她心中不禁罵著,偏是這時候來添什麽亂。
眼看著人就要走近了,祁如苓可不敢讓她往祁沉笙跟前湊,隻得搶先一步走到了朱成歡的面前,半擋住她:“這不是聽說劉導演的戲要開拍了,所以過來賀個喜。”
“唉,這有什麽可喜的,”朱成歡今天剛到不久,還不知道這邊具體發生的事,隻歎氣說道:“我聽說大早上的,劉導演就又把男主角換了,誰知道換成個什麽樣的人。”
“指不定,又是哪位老板的小情兒呢。”
祁沉笙遠遠地聽著這話,久久被壓製的戾氣,幾乎漫上眉眼間那駭人的疤痕,他剛要邁步向前,卻突然聽到二層的閣樓出,傳出一聲悠長的開門聲,整個人頓時停在的原地,抬頭望去。
霎時間,他的眼中再無其他。
汪巒脫下了厚重的裘襖,白色的風衣勾勒出他瘦長的身形,一副金絲框的眼鏡,遮住了他雀鳥似的眼眸,卻並沒有掩去半分靈動。反而讓妝師用墨朱色,將他的眼尾勾勒得更為細長,添染上斯文又魅惑的妖異。
汪巒也很快就看到了祁沉笙,他先是一愣,無數的思緒在心頭縈繞而過,腳下的步子也隨之停住。
片刻後,他像是做出了選擇,而後故意挑起點了新色的唇,似是無意地勾出笑容,然後步步從那台階上走了下來。
可最後的一步還未邁出,整個人就被禁錮注了腰身,緊緊地鎖入祁沉笙的懷中,連一分一毫都無法動彈。
“九哥這是在扮什麽?”許久後,在起伏的呼吸間,汪巒聽到了祁沉笙的發問。
他揚起頭來,似是在思考,卻又讓自己上過妝的面容,完美無瑕地展現在祁沉笙的目光下,直到將對方的心神牢牢的勾住,才開口說道:“我也不太清楚,大約是……什麽吃人心的妖精吧。”
說完,他又主動地踮踮腳,靠近祁沉笙的耳邊,又讓自己的身體軟軟地貼在他的胸口,而後問道:“沉笙覺得,我像嗎?”
他是這世上最為了解祁沉笙的人,他知道祁沉笙那從不掩飾的,想要將所愛徹底佔有的欲||望,但同樣,他也知道,懷有這種欲||望的人,從不只有祁沉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