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臉色難看地坐在主位上,道:“把他叫出來。”
齊瀚渺哆哆嗦嗦地鑽進了後頭,在場的其他人已經齊刷刷地跪了一地。
只有薑悟坐在椅子上沒有動,他再次開口:“是朕讓他這麽做的。”
太皇太后看了他一眼,強忍著沒有訓斥他,而是重重敲了一下拐杖:“殷無執呢?!”
“臣在。”
聲音從屏風後傳來,齊瀚渺扶著殷無執走了出來。
薑悟抬眼去看,只見對方臉色蒼白,嘴唇跟臉幾乎一個顏色,額頭還有體力透支後滲出的虛汗。
他撩袍跪下,虛弱道:“是臣護衛不嚴,使陛下受驚,請太皇太后降罪。”
“你還有臉說!”太皇太后站了起來,恨聲道:“陛下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怎麽,這地上不夠你蹦?還非得去屋頂上?!”
殷無執嗓子乾燥,他舔了一下嘴唇,沒有為自己辯駁:“臣知罪,請太皇太后責罰。”
太皇太后瞪了他片刻,揚聲道:“來人,請刑仗!給我打,還有這些看管不力的奴才,全拖出去,打!”
奴才們無妄之災,當即叩頭哀嚎:“太皇太后饒命,太皇太后饒命。”
“等等。”殷無執膝行上前,強撐著道:“今日之事是殷戍一人所為,太皇太后慈悲,切勿牽連無辜。”
“你還敢替他們求情?!”
太皇太后更怒,袖口忽然被人拉了一下,文太后輕聲道:“既如此,便罰殷戍一人吧。”
她說罷,看了一眼薑悟的反應,後者果真掀起睫毛看了過來,那剔透的眼珠子,分明清澈的一望到底,可卻什麽情緒都看不出來。
文太后避開了他的視線,望著殷無執的眼神裡染上了幾分憂心。
刑仗很快請了過來。
太皇太后直接在主位坐定,道:“就在這裡打,太極殿一乾人等,都好好睜大眼睛看清楚,這便是護衛不力、害天子受驚的下場!打!”
薑悟去看刑仗。
那刑仗很粗,也很大,薑悟沒有被它打過,但光是它的模樣,就已經足夠滲人。
這一仗毫不留情地抽在了殷無執身上。
薑悟轉動眼珠,去盯著行刑的太監。
那太監被盯得心神大亂,下意識去尋求太皇太后的幫助,後者目光一寒:“怎麽,沒吃飽飯?”
太監硬著頭皮又給了殷無執一仗。
薑悟開口:“要打多少?”
“打到哀家消氣為止!”
薑悟想了想,又問:“怎樣才算消氣?”
“……”太皇太后被他問住,板臉道:“怎麽,皇帝要為他求情?”
“萬事萬物皆有盡頭,這行刑,自然也得有個盡頭。”
“那便五十仗!”
薑悟沒有再說話。
整個行刑的過程,他一直在看殷無執。
他的臉色很白,並且越來越白了。他的脊背挺得很直,一開始,手只是垂在身前,然後也許是因為撐不住了,隨著脊椎彎下去,他的手臂重重撐在了地上,並且不受控制地曲起。
冷汗從額頭滑落鼻尖,滴落在地面。
殷無執,很痛苦。
他轉過臉來看薑悟了。
薑悟偏了偏頭,依舊專注地望著他。
殷無執扯了一下嘴角,用口型對他說:我,沒,事。
薑悟:“?”
“四十八,四十九……”
報數的太監盡職盡責:“五十。”
行刑太監放下刑仗,跪地行禮:“回太皇太后,行刑完畢。”
殷無執撐在地上的手臂徹底一軟,直接趴了下去。
太皇太后臉上劃過一抹慌亂,文太后立刻道:“谷太醫,快看看他!”
殷無執很快被抬了下去處理傷勢,文太后和太皇太后不約而同地來看薑悟,後者神色始終沒有任何波折,並沒有因為自己喜歡的人受傷而露出半分倉皇無措。
兩人對視了一眼,太皇太后拿著拐杖來到他面前,對他道:“日後,再有如此荒謬之事,哀家還要拿殷世子問罪!”
如果是這樣的話,殷無執是會恨他,還是恨別人呢?
薑悟只是思考著,沒有說話。
像一個無情無欲的死物。
太皇太后眉心跳了一下,嘴唇微微發抖,頭也不回地從他面前走了出去,文太后想說什麽,最終只是重重歎了口氣,追上了太皇太后的身影。
“母后……”
一直到走出太極殿,太皇太后才道:“你看看他,你看看他現在,像個什麽樣子,他分明,就是根木頭!哀家打殷戍,那不是他心尖子麽?他竟一聲不吭!”
“悟兒一定會好的。”
“先帝糊塗,糊塗啊……”
太極殿徹底安靜了下來。
谷晏為殷無執處理好了傷勢,走出屏風後向薑悟行禮:“陛下不用擔心,殿下傷勢應當無礙,只是因為體力不支加上受了重刑,養段時間就會好了。”
“嗯。”
“微臣告退。”
薑悟靜靜地坐著,沒有理他。
谷晏離開之後,齊瀚渺來到薑悟跟前,試探地問:“陛下,要不要吃點東西?”
薑悟感受了一下肚子,確實有些餓了,便道:“蛋羹。”
齊瀚渺喂他吃了飯,薑悟坐在桌前沒有動,他看上去像是在想什麽,又好像只是單純的坐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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