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殷無執與他說過,這裡面四通八達,像是一個集體的居住地,但他當時身體不好,不方便探查全貌。
那會兒殷無執還在岩洞的地面上發現了腳印,像是有人提前踩過點。
此處距離關京不遠,快馬來回只需要四五個時辰,又位於懸崖下方。如今想來,那個時候趙澄的人就應該已經發現這裡是個天然的藏身之處,準備要搬過來了。
薑悟被人抬到了懸崖下的湖泊旁邊,湖水清透,隱隱透著藍。
巳時三刻,陽光正好,照在臉上暖洋洋的。
趙澄站在後方,摸著下巴觀察他,思考著此前跟谷晏的對話。
他問:“孤要如何做才能治好他?”
谷晏答:“喚起他對生的希望,讓他感受到世界的善意和美好。”
怎麽才能讓一個人感受到世界是善意而美好的?
薑悟身邊投下一片陰影,他又被往湖畔端了端,接著,一個魚竿被遞到了他手裡,趙澄命令:“釣魚。”
薑悟:“?”
趙澄命人搬了個凳子坐在他身邊,想起父皇釣魚時愜意的表情,信誓旦旦地道:“等到魚上鉤的時候,你就知道什麽叫成就感。”
薑悟拿了一會兒,就覺得很重,他松手,魚竿便緩緩往水裡滑去。
趙澄立刻撿起來遞到他手裡,道:“攥緊。”
他攏著薑悟的手握住杆子,一松手,魚竿便又往下滑,趙澄一把抓住他的手,冷著臉瞪他:“讓你攥緊。”
“累。”
“釣個魚有什麽好累的,多少人想釣都沒功夫呢。”
喪批不想要這個功夫。
而且他是不可能委屈自己配合趙澄的。
趙澄拿著他的手釣,他皺著眉,一直想松手,可他一松,就明顯感覺杆子下滑,便隻好一直攥著。
一炷香後,魚線微微一動,趙澄立刻舉起杆子,一條很大的鯉魚在空中擺著尾,水珠兒四濺。
趙澄挑眉,道:“看到沒……”後知後覺發現薑悟睡著了,他大力將人搖醒,薑悟張開迷蒙的眼眸,聽他道:“看到沒,你釣上來了一條魚!”他伸手給薑悟揉了揉眼睛,把他眼邊礙眼的東西扣掉,讓他看的更清楚:“晚點給你紅燒,怎麽樣?”
薑悟覺得羨慕:“魚要死了。”
他說話的時候沒什麽表情,眼神也沒什麽變化,趙澄一時分不清他究竟在想什麽。他皺了皺眉,又看了看已經把下人取下來的那條魚,想起那句‘讓他感受到世界是善意而美好的’,道:“把它放了。”
下人張大眼睛:“這可是殿下守了一炷香才釣上來的。”
趙澄覺得牙疼。
自幼跟著父皇在王府裡釣魚,他自然也是喜歡釣魚,並且能從釣魚裡感受到成就感的,但現在……
他忍痛道:“放生。”
釣魚沒有讓薑悟感覺到善意,反而讓他覺得殘忍。趙澄陰鬱地在他身後來回走動,思來想去:“孤策馬帶你去林中跑幾圈兒如何。”
薑悟:“顛。”
“你如今做了皇帝,只怕是很久沒有策馬了。”趙澄想起什麽,一把將他從椅子上夾起來,直接扶上了馬,眼看他開始往旁邊歪,便直接翻身坐在他身後,他偏頭看了一眼依然有些濕漉漉的懸崖,料定夏人定會來解救他們的陛下,又轉臉來看身前的人,道:“記得以前你很喜歡去郊外策馬,你我還賽過幾次,今日孤難得高興,便帶你再體味一番追風的趣味。”
長鞭揚起,薑悟被迫前進,林中樹木飛速後退。
他整個人被趙澄環著,在上頭左搖右晃。趙澄本來還挺高興,一看他直接往前趴,臉色便逐漸黑了下來。
馬兒籲著氣停下,薑悟直接從上面往一側滾,趙澄急忙把他扶住,翻身下了馬,直接把人丟在地上,暴躁道:“你到底怎麽回事,薑悟,你如今當真對任何事情都沒有感覺了麽?當年你不知我身份,賽馬之時分明還能覺得暢快,這才幾年,你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
薑悟一動不動。
他要被顛吐了。
趙澄忍著怒意,忽然又把他抓起來,直接靠在一側的巨樹上,再次捧起他潔白的臉,惡聲道:“你這是什麽樣子,你有什麽資格求死。你有位高權重的父親,還有慈愛的母親日日伴在身邊,自幼便眾星拱月受盡寵愛,又有趙國與母親聯手助你上位,如今更是榮登大寶,九五之尊,手握天下之權,你這樣的人生,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薑悟:“。”
趙澄直接掐住他的臉:“你說!”
薑悟的嘴被掐的撅起來,喪喪地道,“晃顆。”
趙澄收手。
薑悟沒想到在趙澄眼裡原身是這樣幸福的一個人,從他寥寥幾句來看,當年他潛入關京,原身應當還與他有過情誼,只是後來身份敗露,兩人才關系破裂。
他看著趙澄,緩了緩,才道:“你不會,舍不得殺我吧。”
“我不殺你,是因為要拿你換回母親,你以為我在乎你嗎?”
“那你,何必又非要治好我。”
趙澄喉結滾動。
他想起與薑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個時候父親還沒有登基,趙國的帝王依舊是趙靖,那個辱過他母親的禽獸。他費勁千辛萬苦,終於得到那禽獸的信賴,被派來夏國負責暗哨工作,也是在來的前一日,趙靖才告訴他,他的母親如今也在夏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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