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雖然喪批也會下意識追求更舒服的姿勢,但其實大部分情況下的難受他都可以躺平接受。所謂舒適不會讓他感到歡喜,所謂難受也不會讓他感到厭煩。
殷無執取出胭脂盒,道:“這個,陛下還要不要?”
精致的縷空圖案在薑悟面前晃過,也沒有引起他的絲毫興趣。
他下意識回憶殷無執塗了唇脂的模樣,還有被他親吻的時候。薑悟可以感覺到很舒服,舒服到可以感受到歡愉的程度,但其實,如果沒有的話,好像也沒什麽。
很好奇桃子吃起來是什麽味道,但仔細想想,吃不到也不會影響什麽。
如果就此死去,重歸遊魂,也並不會感到遺憾。
殷無執把盒子收回來,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拉過凳子坐在他身邊,湊過來在他臉頰親了一下,道:“陛下。”
再親一下:“陛下。”
從他臉頰親到嘴唇,“陛下,看著臣。”
最終,他還是不得不伸手,把薑悟的腦袋轉向自己。那雙剔透的眼睛重新恢復了無神與死寂,仿佛昨日的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場夢。
在薑悟心裡,他依舊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陛下……”殷無執張嘴,想說點什麽誘惑他。可他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能引起他波動的言語。
薑悟很少對什麽東西有起伏,人也好,物也好。昨日他分明能夠感覺到薑悟喜歡他,對他有了感覺,但只是一夜過去,一切悸動便都消失了。
“明日就回去了。”他說:“待會兒泡個湯,好好休息。”
晚飯時候,薑悟從終於感覺到餓了,他勉強吃了幾口豆花,殷無執便立刻命人備了熱水。寺廟裡沒有暖池,便讓人搬了寬大的木桶進來,在裡面注滿熱水,之後,薑悟被他寬下衣裳,放了進去。
他在寬大的桶裡伸直雙腿,然後緩緩朝下滑去,一隻手托起了他的腦袋,道:“太小了,飄不了,小心嗆水。”
殷無執拿了木枕頭墊在他腦後,把他長發挽起來,道:“我父親,也時常會幫母親挽發,此前在南疆,他還親自為母親量身定做了一個長木桶,也是像這樣,在水裡放上木枕。”
薑悟有聽過定南王夫婦關系很好,也許正因為定南王是個癡情人,所以才會養出殷無執這個執念深重的孩子。
薑悟不理他,殷無執也不生氣,他挽起袖口,拿毛巾給他擦身,道:“你只是不習慣做人,等以後習慣了,就會感覺到做人的好,往後我會一直陪著你,就像父親陪著母親那樣。”
殷無執看他,薑悟只是垂著睫毛,看著他放在水裡的手。
殷無執的手很好看,在水中的時候顯得尤其的白,和他膝蓋的顏色相得益彰。
都被熱水泡得有些泛紅。
殷無執低聲道:“犄角也要清理乾淨。”
薑悟:“?”
他:“!”
“殷無執。”
殷無執抬眼,道:“陛下,終於願意搭理臣了。”
薑悟想往上,但這個桶正好可以讓他伸直雙腿,就像是將他卡在了裡面,要起來至少得扒著桶邊。
他懶,便命令:“不要動。”
這面條皇帝,自己懶得跟一坨似的,整日裡脾氣還挺大。殷無執沒有聽。
薑悟:“殷無執。”
他動了動腳趾,撐起身子往上,又被殷無執握著腳踝拽了下來。
薑悟:“……”
“陛下把臣當什麽?”
薑悟一隻腳繃直,另一隻手傾斜著縮起來,又陡然蹬回去,擰眉道:“殷無執。”
“殷無執,對陛下來說是什麽呢?”
“殷無……”他的聲音被一聲哼唧打斷,淚汪汪地看了過來。殷無執問:“是什麽。”
他眸色有些晦暗,一種熟悉的戰栗在薑悟周身蔓延,他膝蓋相貼又分開,剔透的眼珠子被攏在霧氣裡,看上去有些迷茫:“你想,是什麽。”
眼前陰影壓下,殷無執由上而下地望著他,道:“臣想跟陛下長相廝守,白頭偕老。”
“你想,做,皇后。”薑悟指腹擦過木板,不受控制地顫聲道:“你又不是女……嚶。”
一刻鍾後,面條皇帝被重新搬回了床上。
他困的眼睛都開始迷蒙起來。
他對人類的認知到底還是過於膚淺,隻以為日常活動才會產生疲憊,這會兒才發現,隨便被活動一下也一樣會產生更深的疲憊。
殷無執虛虛伏在他身上,湊過來親了親他的臉頰,道:“陛下,又想睡了?”
“哼。”
殷無執總算從他臉上看到了幾分人氣兒,他撫了撫薑悟被水打濕的鬢角,滿意道:“陛下,答應讓臣做皇后了。”
薑悟從鼻子裡發出一個氣聲。
“不答應也沒關系。”殷無執說:“只要能陪在陛下身邊,臣不在乎名分。”
薑悟昏昏沉沉地想,殷無執陪在他身邊這麽久了,好像也的確沒求過什麽,上回貴妃嬌的事情,他明明受了那麽多風言風語,最終也還是沒強迫他表什麽態。
……殷無執這樣喜歡一個人,一定很累吧。
一個時辰後,薑悟不這樣想了。
他覺得自己更累。
他睡了過去,但很快被外面的動靜驚醒了。果如殷無執所說,外面下起了雨,滂沱的雨水之中,還有雷聲滾滾的轟隆聲,這場山雨下的很大,但很快,身邊的人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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