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日還在質疑死亡,但在此刻,他忽然想立刻死去。活在世上總有這樣那樣的人,也總有這樣那樣的事,麻煩多多,喪批一點都不想跟這些人打交道。
每逢跟人交流都覺得渾身疲憊,他必須要找到一個可以讓自己安靜喪的地方。
太皇太后道:“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你早晚都要娶妻生子,你能跟殷無執在一起一輩子麽?就算你願意,殷無執願意麽?定南王妃願意麽?”
殷無執道:“我願意。”
定南王妃道:“我不願意。”
母子對視,定南王妃道:“阿執。”
薑悟已經被滿心的疲憊灌滿身軀,他說:“朕要殷無執,只要殷無執。”
太皇太后來到了他面前:“哀家這樣對你,是為了你好,他是定南王世子,你是九五之尊,如今你二人也荒唐了這麽久,也該各自醒悟了。”
薑悟:“。”
他剔透的眼珠靜靜地望著太皇太后,然後,封,印,五,識。
啊,安靜了。
看不到太皇太后動來動去的嘴巴,聽不到她無奈憤怒的聲音。他的世界回歸虛無與空曠,重新變得自由而隨意。
太皇太后巴拉巴拉說了一堆,忽然發現他一動不動了。
她還沒見過薑悟這副樣子,下意識伸手推了他一下,薑悟本來平靜支起來的腦袋因為她這一碰,頓時像掉了一樣歪在一旁。眼珠依舊安靜地張著,看上去跟一個死物沒有任何區別。
定南王:“!!!”
他倒抽一口氣,條件反射地捂住了定南王妃的眼睛。
文太后道:“悟兒!!”
她急急上前伸手一推,薑悟的腦袋自然地往前,然後往前,往前,直接像濕漉漉的毛巾一樣折了下去。
太皇太后大驚失色:“快,快帶陛下回宮!!”
薑悟被緊鑼密鼓地抬上轎子,他的腦袋枕在文太后的腿上,一側的太皇太后一直在不斷地轉著佛珠念經,馬車平穩而迅速地駛回了皇宮。
薑悟被放回龍榻,太皇太后緊張地望著他,渾濁的眼睛裡逐漸染上熱淚。
從馬車回來,薑悟都一動不動,死不瞑目的眼珠看上去好像誰都沒看,可卻似乎在直勾勾地盯著所有人。
太醫來了跪下,再來一個再跪一個,脈象分明一點事兒都沒有,可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都不像是沒事人的樣子。
太皇太后忽然想起什麽,道:“齊瀚渺呢?”
齊瀚渺很快被帶了進來,他跪在地上,疼的冷汗直冒,深深叩頭:“參見太皇太后。”
“你常年伴在陛下身邊,可見過他這副樣子?”
“陛下……”齊瀚渺忍著疼,往前爬了爬,對上薑悟死氣沉沉的眼珠,立刻避開視線,艱難道:“從此前姚太后欺騙陛下非先帝親生起,陛下便時常這樣,太皇太后,陛下幼時什麽樣子,您不是不知道,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沉默寡言,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逆來順受,您也是清清楚楚,這一切,先帝也看的明白呀。”
提及先帝,太皇太后淚意上湧。
“先帝若是在天有靈,若是看到陛下這無悲無喜的樣子,得多心疼,老奴想想,都心痛不已。”
“你,你少給哀家扯沒用的,他如今……到底怎樣能好。”
“您之前也說了,殷王世子是陛下心愛之人,他都願意為了見世子深夜出宮,事到如今……怕也只有世子能夠喚回陛下。”
“哀家不是不讓他們在一起。”太皇太后氣道:“你看殷無執那個樣子,他根本不在乎悟兒死活,哀家怎麽能放心把這樣的人放在他身邊。”
文太后輕聲道:“母后也不必過於擔憂,咱們今日去看他,不是也好好的,何況那日,阿執也是受了刺激……這樣說來,他對悟兒的心,只怕不比悟兒對他的少。”
“他又不能傳宗接代。”
“我去見他,跟他談談,若他能願意出面,悟兒娶後納妃,定不是難事。”
太皇太后依舊不願妥協,她搖著頭,道:“殷無執近來很是不對,前段時間我派秦川夜探王府,還看到他對鏡拿朱筆蘸血點痣,委實詭異……此事暫且擱下,去尋欽天監來,哀家就不信喚不回他的魂兒。”
她說罷,起身上前,親自幫薑悟合上了眼睛。
太極殿裡著實熱鬧了一晚上,欽天監的人來到薑悟床前,又是呼神又是喚佛,折騰了半夜,終於把薑悟給吵醒了。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監官在他面前舉著蠟燭,一側是肅目屏息的太皇太后。
“快看,陛下醒了。”
薑悟:“。”
他無視周遭的異動,直接兩眼一閉,又一次封閉五識。
“快,再招魂,招——!”
欽天監的人又開始捧著蠟燭來回轉悠。
太皇太后扶著拐杖立在他身邊,只見薑悟開始慢吞吞慢吞吞地,翻了個身。
文太后高興道:“母后,他翻身了。”
欽天監更賣力地開始唱誦,聲音大了很多,齊瀚渺默默跪在一旁,一動不動地看著薑悟,沒有出聲提醒。
太皇太后忽然後知後覺:“皇帝這樣,能喘氣兒麽?”
文太后臉色一變,秦川已經上前把薑悟翻了過來,一看,人臉已經憋紫了。
薑悟一直確定自己是可以憋死自己的,前提是沒有人來打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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