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間的金紋似乎有些滾燙,裴初下意識地抬起手摸了摸。
他剛要上前,忽然聽道斜側方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上校,這兩隻畜生就交給我處理吧。”
“林老!”
武展頓時滿臉驚喜,松了一口氣:“您終於來了!”
裴初同樣扭頭朝來人的方向望過去。
來人應該很老了,須發全白,穿了件邋遢的灰道袍,襟上繡著的“一白觀”三個字倒是規規整整。
大約是察覺到他的視線,老道士側臉望過來一眼,那雙眼睛十分溫和。
裴初好奇地看著,朝他笑了笑。
老道士一愣,也笑著朝他點點頭,又收回視線,上前看一眼鵬鳥的屍體,確定已經死透了,這才轉而走向另外兩隻惡妖。
年輕的上校眯著眼,語氣平淡:“盡快處理。”
老道士唔一聲,沒有看他,抬手按著虛空緩緩閉上眼,嘴唇翕動,流淌出一段古老的咒語。
最後一道梵音落下,突然有兩道光陣在惡妖身下形成,其中遍布細密的陣術。
淺藍色光芒包裹住惡妖的身軀,黑氣肉眼可見地被緩緩吞噬,化為霧氣。
整個過程持續約有三五分鍾,撤陣時黑氣散盡,惡妖也沉睡了下去。
老道士這才睜開眼,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什麽問題,才撓撓頭髮:“行了,收押吧。”
武展無聲打了個手勢,幾個執法官立即上前,合力將兩隻妖帶走了。
粗重的鎖鏈還未取出,沁著血,在地面上拖行出道道髒汙痕跡。
青行面無表情地瞥過一眼:“處理乾淨。”
武展低著頭:“是。”
三角場鳴金收兵,執法官們動作迅速地收整傷員槍支,場面井然有序。
“聖庭怎麽還沒有找到新的淨化師?”老道士邊朝廊簷下走,邊同青行抱怨,“老頭年紀大了,估摸著撐不了多久就要撒手人寰,最近兩年惡妖又異常猖狂,我可不想埋棺材裡了還要爬出來給聖庭擦屁股。”
青行:“還早。”
“早個屁。”老道士撇嘴,又瞅他一眼,“那鵬鳥是你殺的吧?一刃割喉,你可真是夠心狠手辣。”
青行並不回答,側過臉,卻看到原本呆呆站在場外的裴初突然起身,穿過人群,朝那死僵了的鵬鳥屍體走去。
他眯眼,停住了腳步。
老道士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嘴裡還繼續絮絮叨叨地說著:“我還是想勸勸你,留得慈悲一線在,免入地獄十八層。”
風很大,渾身髒兮兮的男孩正蹲在鵬鳥的屍體旁,低頭不知道在認真地看些什麽。
青行語氣淡漠:“地獄沒什麽不好。”
見他心志堅硬,老道士撇撇嘴,不再多說。
兩個人於是一起注視著場中央那個身影。
聖庭眾人正在清點傷亡和槍損,鵬鳥的屍體並無人在意,任由它斷成兩截躺在血泊裡。
裴初蹲在那孤零零的腦袋前看了會兒,抬起手,似乎是想為它合上眼。
可它已經死了太久,眼皮早就僵直。
裴初於是嘀咕一聲收回了手,卻沒有離開。
他一動不動地蹲在那裡,負責清理場地的執法官以為只是個看熱鬧的小妖怪,不耐煩地上前驅趕,踢了下:“走開。”
裴初踉蹌了下,仰起髒撲撲的小臉,請求道:“等一等好嗎。”
執法官看清他的臉,一愣,到底沒說重話,嘟囔一聲轉身先清理別的地方去了。
老道士這才發覺,這少年的眼睛實在是漂亮的出眾。
他一哂,扭頭看向旁邊這位年輕的上校,剛要調侃,耳邊卻突然傳來一聲熟悉又陌生的磐鈴音。
老道士臉色頓時一變,睜大了雙眼,扭頭盯住了場中央的少年。
裴初閉著眼站在盛夏初升的朝陽下,頭髮絨軟,唇間微動。
老道士聽著那熟悉的咒語,震驚地屏住了呼吸。
直到看到那道極致純粹的金白色法陣、和法陣裡一模一樣紋路時,他才敢真的確認:
只是聽過一遍,裴初竟然真的能夠將他剛剛的法咒完全複……不,老道士喉間急促地滾動,不是複述。
頂級強化。
老道士死死盯住少年的身影,心口跳得極快,揣在道袍裡的手按捺不住激動地顫抖。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絕頂天才的淨化師!
三角場眾人同樣察覺到異狀,滿目震驚地望了過來。
裴初卻依舊無知無覺,他閉著眼,側臉柔和,風鼓起他的頭髮和衣擺,面容純真安寧。
只是仿佛有那麽恍惚一隙,透出一股令人敬畏、神的威迫。
青行面無表情地看著。
金光濃鬱,不過十余秒就將鵬鳥身上的黑氣吞噬得徹底。
裴初這才睜開眼,趴在地上左瞅右瞅,認真確定它是真的乾乾淨淨了,才站起身,左顧右盼地去找青行的身影。
一時間,三角場內人聲激動嗡鳴:
“這人是誰?!怎麽從來沒有見過!”
“新的淨化師?”
“好強的淨化靈力!之前我也圍觀過聖庭總局的淨化師評級大賽,都沒見過這麽純的金色法陣。”
“應該是林老的徒弟吧?太強了,咱們區已經好多年都沒有出過二級以上淨化師了。”
……
老道士盯著正開心地朝這邊走過來的少年,興奮問道:“這孩子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