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深夜,髒破的小巷子裡,水窪經血液融匯,聚成細流,靜悄悄地流入了垃圾桶旁的下水道。
黑熊無聲無息地躺在血泊裡,瞳仁灰蒙蒙的一片,面容扭曲,還殘留著死前的驚恐絕望。
軍靴踏過的腳步聲不疾不徐,停在一貓一熊兩具屍體前。
他摩挲著指間沁血的薄刃,淡淡地瞥一眼西南方,轉身正要離開,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柔軟輕輕的一聲:“是你救了我嗎?”
他腳步一滯,緩慢睜開了雙眼。
那隻貓不知道什麽時候爬了起來,正歪著腦袋看著他的背影,問:“你是誰呀?”
青行側過臉來,望進他的目光,眯了下眼。這雙眼瞳乾淨又清澈,毫無差點死掉的驚慌恐懼,滿是天真。
裴初同樣呆了呆,一眨不眨地看了好他一會兒,圓溜溜的眼中忽而盈滿了歡喜,有些害羞和好奇地小聲說:“你真好看。”
青行不言不語。
借著昏暗的月光,他看見這隻小貓灰撲撲髒汙的臉。
他光溜溜的一雙腳丫踩在血泊裡,渾身上下髒兮兮的,衣領也被扯得破破爛爛,像個小叫花子,隻一雙眼睛格外明亮。
小叫花子看著看著,突然好奇地咦?一聲,抽了抽鼻尖,抬起頭,疑惑地小聲問道:“你不是人類吧?”
青行剛要轉身離開,聞言卻猛地停住了腳步。
他看過來,目光沉暗:“你是誰。”
裴初唔一聲,想了想,閉上眼,額間緩慢浮起繁複古老的金紋。
金光乍然四溢,極其純淨,籠罩少年的刹那,濃霧頓時鋪天蓋地覆滿了整片天空,竟然吞噬了所有光亮。
確實是自己不熟知的氣息,青行在黑暗中冷冰冰地想著,忽然聽到腳邊傳來一聲柔軟的“喵~”。
濃霧散去,他垂下眼,望向地面上這隻雪白的貓崽。
貓崽的眼瞳圓溜溜的,又乖又粘,尾巴尖撒嬌一樣勾蹭著他的軍靴:“我叫裴初,你呢?”
青行沒有回答,冷漠地思考殺死這隻貓之後要以怎麽樣理由敷衍聖庭執法處。
然而,身後傳來的凌亂腳步聲卻製止了他的下一步動作。
“上校!剛剛的霧是怎麽回事!”聖庭的執法官隊長焦急地趕過來,“我們……”
他突然闖進,視線觸及到地面上已經死寂僵硬了的特級惡妖黑熊屍體,一愣,後半句話就憋在了嘴邊。
身後匆匆跟上的幾名重裝裝備的執法官剛喘勻了氣,看也沒看迅速卸掉重擊炮,剛要架開,抬頭看見黑熊屍體,也驚在了在原地。
盡管這隻黑熊在之前的逃亡過程中已被重傷,但它終究是一隻令所有人聞風喪膽的特級惡妖,以至於聖庭特地派調了十架重擊炮隊員前來支援。
然而這樣一個極其棘手的逃犯,竟然被這麽輕易地殺死了。
這是執法官們第一次與這位傳說中的上校一同出任務,心中對青行的“暴力”認知度猛增了一個台階。
青行對一眾目光毫不在意,隻最後盯了一眼那個已經變回了人形,正蹲在黑熊屍體旁好奇地探頭探腦的小叫花子,轉身離開。
冷淡地丟下一句:“特級惡妖襲擊群眾,已擊斃。”
“……是。”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胡同口,執法官隊長才回過神,深吸了一口氣,道:“屍體帶走。”
身後的幾名隊員收回滿眼的震撼,迅速背好累贅的重裝備,上前去抬黑熊的屍體。
執法官隊長這才注意到角落裡站著的“被襲擊的群眾”。
髒兮兮的一個男孩子,正歪著腦袋看著自己,眼睛很漂亮。
他皺起眉,剛要說話,忽然聽到身後的隊員猶豫著開口:“展哥……有袋子嗎?”
“什麽袋子?”武展回過頭。
昏暗的月色下,地上的黑熊屍體看起來依舊十分完整,只是腳掌處似乎剝落了幾片碎肉。
武展擰起眉,走上前,一手抓著熊掌沉沉一抬。
龐大的軀體竟就此緩慢地片片剝裂開來,自頭頂至趾骨碎得均勻,肉//體像是一朵奢靡盛放的巨花,花蕊是深裡森白的骨架。
這幅場景實在太過攝人,一時間,所有執法官均倒吸了一口冷氣。
“好臭。”旁邊的小叫花子苦著一張小臉,捂著鼻子小聲說。
其余人這才回過神,察覺到腳下溫熱的暗紅血泊。
武展先冷靜下來,安排道:“拿武器盒分裝,先帶回去。”
幾個人頓時皺眉苦臉著哀嚎:“大哥不是吧……”
武展一瞪眼:“回去補發新的!”
“來來來大家快動手裝啊爭取天亮之前處理乾淨!”
武展扭頭看一眼身後依舊滿臉懵懂的少年,確認在他臉上尋不出一絲的驚慌害怕,突然道:“你,跟我們回去。”
裴初乖乖的:“哦。”
——
無人知曉,在濃霧覆蓋的一刹那,妖山的山林間突然蕩起洶湧風浪,根莖虯扎地面震顫。
與此同時,Z國時間14:08分,負責監控妖山的監管局,突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信號。
操作間虛擬光屏上,藍紅綠三色檢測線猛然間齊齊狂飆,像是在興奮追逐著某種召喚,操作台上的按鈕更是毫無規律地瘋狂閃爍。
身著白色隔離服的工作人員拚命扳拉著操作杆,在刺耳的警報聲中震驚著吼道:“怎麽回事!大陽山受了什麽刺激?檢測線怎麽突然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