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即關掉電視跳下沙發,飛快溜進了臥室。
青行正低頭為之前的審查記錄簽字,聽到身後的動靜也沒有回頭。
他剛洗完澡,頭髮還有一些潮濕,映得眉眼更冷淡清潤。
裴初看著就喜歡,於是搬了個椅子來,坐在他身邊,趴在桌子上邊喝著牛奶邊低頭看他寫字。
“最近聖庭的事情很多嗎?”裴初問。
青行嗯一聲,頓了頓:“監獄有幾隻一級惡妖躁動。”
監獄裡收押的惡妖一般都是已經經過老道士淨化的了,盡管淨化不會徹底完全,但也沒理由突然躁動才對,裴初有些疑惑。
他想了想:“聖庭有幾位淨化師?”
青行筆尖不停:“僅Z州分局,算上你,共十一位。”
“這麽少呀。”裴初嘀咕一聲,怪不得之前去妖學院上課的時候,那些小妖怪們這麽“敬重”自己。
他又問:“那除了我師父之外,其他的淨化師呢?”
“大部分在外面隨處流浪,找到惡妖就隨手淨化。”青行語氣一頓,多解釋了句,“你師父是唯一一位肯和聖庭合作的淨化師。”
裴初愣了,抬起頭:“為什麽?”
青行語氣淡淡的,繼續低頭簽著字:“因為其他人反對聖庭浪費他們的淨化靈力,去淨化已經髒汙了的生命樹。”
幾千年前生命樹被汙染的事,裴初已經從妖學院的妖史課中了解了,他有些驚異:“但是生命樹是萬妖之源……”
“所以,”青行平靜地抬眼看他,“這和人類有什麽關系呢?”
裴初猛地一怔。
聖庭執法官、淨化師,全部都是人類。生命樹是妖靈和人靈的誕生之源,可對普通的人類卻毫無作用。
如果沒有了生命樹,妖將褪去靈智不再是妖,但人依舊能夠是人。
裴初沐浴在昏暗的燈光下,怔怔地想:聖庭總局的那位紅衣主教真是個好人,竟然願意替妖類保住生命樹。
然後就聽到一聲冰冷的嘲笑。
他這才發現,自己走著神,竟然將想的話說了出來。
裴初不明所以,茫然地抬頭看向對面的人。
青行已經移開了視線,低頭繼續在文件上簽字,仿佛剛剛那一瞬間有些乖戾的情緒只是錯覺。
審查文件上,“青行”兩個字寫得很好看。
裴初沉默了半晌,忽然問:“你能教我寫字嗎?”
青行手一頓,抬起眼來,目光極淡。
裴初眨眨眼,小聲地說:“之前我寫字醜醜的,都被別人罵了。”
他說的是之前錄節目簽姓名紙條抽組比賽的事,當時裴初剛剛把人類幼崽的九年義務教育囫圇學完,但只會看不會寫,兩個字的姓名被他寫得雞零狗碎,這才被網友按了個學渣人設挨罵。
青行頓了頓:“好。”
裴初沒想到他真的同意,頓時忘了剛剛討論生命樹時的低沉,十分開心地在桌子底下討好蹭他的腿:“上校你真好!”
青行沒有理會他,從文件檔裡抽出一張白紙來,垂著眼工工整整地寫了“裴初”兩個字。
裴初頓時依葫蘆畫瓢,認認真真地寫了兩個同樣的字,但依舊歪七扭八的。
青行大概沒想到還有人能把字寫成這樣,一時間竟然罕見地有些猶疑。
裴初也覺得丟人,趕緊拿手捂住了,更小心地重新在旁邊寫了兩個字。
但依舊不怎麽好看,他有些喪氣,丟開筆。
耳邊似乎有人很淡地笑了一聲,裴初迅速瞪大眼地抬起頭,隻來得及從青行臉上捕捉到一絲薄淡的笑意。
暖黃的台燈下,青行的側臉似乎比平時要柔和一些,聲音依舊是冷的:“你坐過來。”
裴初啊?一聲,順從地搬著小板凳坐了過去。
氣息忽然貼近,他頓時一僵,青行卻毫無察覺,手臂環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兩個人後背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初秋的深夜裡,剛剛好能夠感覺到對方溫熱的氣息。
耳邊的呼吸聲輕而冷淡,一如對方的聲音:“跟著我寫。”
裴初低著頭,腦子裡懵懵的,只能順從地由他帶著走。
“裴初”兩個字,落了筆的筆鋒清雋鋒利,十分好看。
但裴初的目光卻完全沒落在字上,他隻牢牢盯住自己被握著的右手。
燈光靜謐,裴初一言不發,第一次後悔自己怎麽沒有個又長又複雜的名字。
他鼓了鼓腮,在青行即將撤手時忽然又說:“你再教我寫一下你的名字好不好?”
青行頓了下,依言照做了。
看著兩個人的名字挨在一起,裴初莫名有些開心,他揚起臉,扭頭剛要和青行說些什麽,一眼望進對方的眼睛裡,笑意就凝在了那裡。
青行已經松開了他,垂眼望過來,見他始終一動不動,目光逐漸帶上疑問。
裴初盯了他好一會兒,忽然舔舔嘴巴,厚著臉皮請求:“我能再親你一下嗎?”
他這個恬不知恥的要求自然沒有得到同意,青行隻皺了下眉,並不說話。
但跟對方相處了這麽幾個晚上,裴初早就練就了一出撒嬌賣乖的好手段。
他眨巴著眼,望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人有什麽意動,乾脆不等他點頭,直接翻身趴他身上低頭親了上去。
熟悉的、潮濕溫熱的感覺,帶著很淡一股牛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