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容錚來到葉釗靈近前,正好聽見了龔自明這句話。兩人隔著龔自明,互相對視了一眼。
龔自明是一個慣會給自己找台階的,他抬頭打量了一眼容錚的表情,浮誇了拍了一把腦袋,自以為貼心地道:“喲,瞧瞧我,不知不覺叨擾到這麽晚,那我就不打擾二位,先行告退。”
第33章 那就一起走吧
不管葉釗靈看不看得上龔自明這老匹夫,回到東宮後他就是容錚的合法配偶,表面工夫還是要做到位的。
葉釗靈和容錚一起將龔自明送上車,龔自明千恩萬謝地離開之後,葉釗靈與容錚兩人並排站在石階上目送車隊離去。
一連串紅色的車燈依次消失在宮門,熱鬧了一整夜的東宮突然安靜了下來。
自前次酒後一別,兩人沒有再見過面。這段時日並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眼下的氣氛卻莫名地有些尷尬。
葉釗靈是裝模作樣的一把好手,先一步打破了沉默。他轉身看向容錚,問:“殿下,接下來您要擺駕何處?”
容錚瞥了他一眼,道:“回寢殿,你呢?”
葉釗靈笑道:“巧了,我也是。”
容錚道:“那就一起走吧。”
東宮正門與寢殿間有一段距離,一路上要穿過數不清的回廊水榭亭台樓閣。僅在宮裡舉辦活動時才會亮起的景觀燈還未熄滅,水池中的造霧機依舊噗噗往外冒著仙氣。容錚與葉釗靈順著青石小路往宮殿深處走去,像漫步在天宮仙境一般。
宮人們遠遠地跟在二人身後,沒有上前打擾。
奈何良辰美景虛設,見過龔自明之後,葉釗靈又開始琢磨白天發生的事,一路上都無心看風景。
二人邁過一道月門時,一簇低垂的長春花拂到了葉釗靈的臉,雨水在他臉上留下淡淡的水跡。葉釗靈像是毫無知覺似的,埋頭走了過去。
容錚低頭看了一眼他被花簇濡濕的肩頭,突然開口問道:“今天怎麽了,看起來不太開心?”
“殿下何出此言?”葉釗靈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見葉釗靈沒有正面回答,容錚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看似無意地問:“你最近都在忙什麽?每天都不見人影。”
“我還能忙些什麽,不就忙著圈錢,就是割韭菜唄。”葉釗靈將思緒拉回,笑了一聲,問容錚:“您呢?在做什麽?”
容錚順手撥開一叢即將蹭到葉釗靈的矮牽牛,道:“開陽集團計劃在西南幾個重點國家投建醫藥園區,請我出面牽頭。”
話說到這裡,葉釗靈嗅到了這其中的不同尋常:“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開陽集團的一把手是文斌大人。”
皇室名下的各種產業,皆由內部的各個成員掌管。皇室的這些產業嚴重影響著這個國家的經濟政治,那麽每個利益集團分管的產業發展好壞,也成為了他們手中政治博弈的籌碼。
文斌是帝黨的重要實力之一,與太子一直處於對立競爭的關系,容錚會答應出面促成開陽集團的事,十分不合常理。
或許他早就和文斌達成了某種協議,一直在開陽集團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又或許王沛宜此番替罪入獄,也與他有關。
念及至此,葉釗靈試探道:“您好像對開陽集團的事特別上心,為什麽,因為這是先皇的願景嗎?”
容錚像是沒聽見葉釗靈的話似的,饒有興致地向他介紹起園內一棵傳說價值近千萬的羅漢松。末了,他才輕描淡寫地補上一句:“開陽藥業是皇室最重要的產業之一,於公於私,我都該盡心盡力。”
葉釗靈負手站在樹下,仰頭望著枝乾上層層疊疊松針:“聽聞當年先帝創立開陽藥業的目的,是為了打破高價外國藥品對國內的壟斷。”言畢,他轉頭看向容錚,意有所指道:“如今竟發展成這樣,陛下若是在天有靈,不知作何感想。”
“事件相關行為人已經歸案。”容錚執起白天宮人留在這裡的園藝大剪刀,隨手剪掉了一處錯位的松枝:“看到開陽集團在發展中不斷糾錯修正,父皇會高興的。”
容錚的言下之意已經非常清楚,這件事在他看來算是了結了。葉釗靈看著他手上的動作,笑了一聲,道:“但願如此吧。”
容錚放下手中的剪刀,問葉釗靈:“你似乎對開陽集團的事也十分關心?”
“我呀。”葉釗靈轉過身,繼續往寢殿的方向走去:“愛看熱鬧罷了。”
話說到這裡,兩人的立場似乎都明朗了起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一路無話。
回到寢殿後,二人簡單地道了個別,接著便各自進了自己的房間。
也許是今夜葉釗靈提起了先帝的緣故,臨就寢前,容錚讓人找出了過去的皇室家庭生活錄像。
臥室裡沒有開燈,電視的亮光冷冷地照在他的臉上。容錚整個人陷進了沙發裡,神色漠然地望著電視屏幕上自己與父親的笑臉。
那是一個下雪的冬天,五歲的容錚糾纏了明德皇帝一上午,皇帝總算松了口,答應今晚睡前給這個恃寵而驕的兒子講故事。
得到了父親的應允後,小小的容錚在窗台上趴了一下午。不知數了多少片雪花之後,終於等到日落。
等到天一黑,容錚就挑了一本自己最喜歡的畫本,早早就來到了父皇的寢殿。他進門時看見父親正在案前處理公務,於是他乖巧地爬上了屏風後的躺椅,躺在上面安靜地等待著父親結束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