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毓嘴上說得輕巧,袖子中的另一隻手卻在暗暗蓄力。他在尋找合適的時機一舉掙脫容錚的桎梏,順便給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東西一點顏色瞧瞧。
然而容錚並沒有打算給鍾毓這個機會,他的話音剛落,便覺眼前黑影一閃,臉上的面具應聲而落。
第82章 無相
容錚的心像是被綁在了火箭上,一下子就升到了最高處。
他很緊張,自他進入這個大殿開始,心情就控制不住地開始緊張。他不想面對這個答案,但又偏偏要親手去揭穿這一切,就像是在故意折磨自己。
窗外雨聲漸弱,一抹天光從破損的窗格上泄露了進來,正好落在鍾毓的臉上。
容錚盯著面具旁來回晃動的光斑看了好一會兒,才敢抬頭看向鍾毓的臉。
殿內的光線不足,但不影響他看清眼前的人。當他看到鍾毓的面容後,整個人像是被電擊到了一般起身退開一步,迅速與鍾毓拉開了距離。
仿佛他剛剛才意識到兩人之間的這個姿勢十分傷風敗俗。
鍾毓將容錚的反應都看在眼裡,這會兒他倒是不急著走了。鍾毓坐在龍椅上調整了個舒適的坐姿,眉尾輕輕揚起,一臉挑釁地看向容錚:“喲?怕了?”
面具下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臉型五官輪廓與葉釗靈沒有絲毫相似之處。鍾毓的長相並不普通,甚至可以說得上一句俊朗。但一片虯結的疤痕從他的太陽穴一路延展到耳下,那成片的皮膚像是被烈火燒過一般,讓人不敢直視。
這張臉雖不老,但也絕對不是二十多歲年輕人的模樣。
半晌之後,容錚才從驚訝中回過神來,訥訥地開口道:“你不是…”
“我不是什麽?”鍾毓俯身撿起地上的面具,抬頭看向容錚。他像是被容錚的反應刺傷了一般,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現在看清我的長相了,殿下您滿意了?”
容錚沒想到面具下是一張這樣的臉,一時間有些不知作何反應。
對鍾毓的長相感到好奇的人,這麽多年來又豈止容錚一個。此前把主意打到鍾毓臉上的人,大多都沒有什麽好下場,久而久之就沒人敢再提了。
從來沒有人能摘下國師臉上的這張面具,容錚今天不過是臨時起意決定試探一下鍾毓,沒想到竟然得手了。
“那麽現在我可以走了嗎?”鍾毓拍了拍面具上的灰塵,重新將它戴回自己的臉上:“我曾經在火中受過傷,所以不願以本來面目示人。現在看清了我這張人不人鬼不鬼的臉,你心裡一定很高興吧?”
容錚立刻為自己辯解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鍾毓雖然可恨,但容錚也不齒於在別人的傷口上大做文章。
顯然鍾毓並不相信容錚的這個說法,他嗤笑了一聲,推開容錚,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經過梳理各種線索和此前的多次試探,盡管很不可思議,在今天以前,容錚幾乎已經認定葉釗靈就是鍾毓。
但在看過鍾毓的真面目之後,容錚現在再回想起來,又覺得鍾毓與葉釗靈似乎又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此前的種種猜測可能真的只是自己的杯弓蛇影。
在回宮的路上,容錚一直在想這件事,連自己忘了撐傘都沒有察覺。
嚴天等在宮門外,遠遠看見容錚回來,連忙快步迎上去將傘舉過他的頭頂:“殿下,您剛剛去哪兒了?怎麽也不打把傘。”
容錚停下腳步,問嚴天:“葉釗靈呢?”
嚴天道:“我們進去看過了,侯爺確實在自己寢殿內休息,整個上午都沒有離開東宮半步。”
容錚仍然有些懷疑:“你親眼看見了?確實是他本人?”
嚴天拍著胸脯保證道:“千真萬確,侯爺見我們強行破門而入,還發了很大一通脾氣。”說完,嚴天為了緩和氣氛,開玩笑似的繼續說道:“將來侯爺若是怪罪下來,您可千萬要替我做主啊!”
“放心。”容錚若有所思地說道:“盡量留你一條命。”
嚴天見容錚依舊愁眉不展,連忙追上去說道:“還有一個好消息,之前的筆跡鑒定結果也送回來了。”
容錚問:“怎麽說?”
“報告上說,樣品筆跡不屬於同一個人書寫。”嚴天一臉喜笑顏開的模樣,看上去十分高興。
容錚聽了這個消息後,並沒有表現出嚴天想象中的喜悅。他淡淡地“唔”了一聲,繼續往前走去。
* *
遲也的身上穿著葉釗靈的睡衣,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全神貫注地注意著門外的動靜。
他一刻都不敢放松警惕,如果這個時候再有東宮的人強行破門而入,看到他穿著大師兄的衣服坐在大師兄的床上,他這奸夫的身份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遲也這廂正暗自緊張著,眨眼間,一扇漆黑的門毫無預兆地在他眼前出現。
大門打開,葉釗靈從門裡走了出來。
遲也心中的大石總算落地。大師兄入宮後,平日裡他也沒少幫他打掩護,但還是第一次騙到了太子的眼皮子底下。
遲也站起身,來到葉釗靈面前,道:“大師兄,你回來了。”
“嗯。”葉釗靈看上去和平日裡沒什麽兩樣,只是穿著一件紅色的長袍。他一邊脫著自己身上的禮服,一邊問遲也:“你這邊怎麽樣?”
“你走後沒多久,嚴天果然帶人闖進來了。”葉釗靈平安回來,意味著任務順利結束。遲也也不耽誤時間,利落地換上了自己衣服:“幸好他們進來的時候,我身上的無相咒還沒有失效,順利蒙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