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釗靈收回目光,點了點頭,道:“走吧。”
就在剛才,皇室與政府之間已經達成共識,國師鍾毓的身份秘密將作為國家最高等級機密處理。在這裡政府賣了太子一個人情,同意將葉釗靈暫時監禁在東宮,待司法部門完成對女皇的調查之後,再來商討最終要怎麽處理這個人。
不過葉釗靈覺得如此迂回純屬多余,待他們商量出具體章程,自己大概已經先一步吹燈拔蠟坐化升仙了。
人死如燈滅,剩下的事情,也不是該他考慮的了。
這麽想著,葉釗靈感受到了久違的無事一身輕。他剛邁步朝殿外走去,身後便傳來了容錚的聲音。
“等一下。”容錚撥開人群,將正聊到興頭上的政要公卿扔在一旁,徑直朝葉釗靈走來。嚴天知道太子此舉怕是又要惹人非議,但他還是帶著特勤暫時退了下去,給兩個人留下一點點單獨說話的空間。
葉釗靈與容錚的上一次見面還是在白塔,那次相見的主要內容是解除婚約。眼下前任再聚首——姑且算是前任吧,氣氛難免有些尷尬。
葉釗靈的表現倒是比容錚自然許多,先一步同他打了個招呼:“殿下。”說完,葉釗靈笑了笑,看上去心情不錯地打趣道:“很快就要稱呼您陛下了。”
容錚盯著葉釗靈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心恨不得馬上把人帶回去好好照顧著,說出來的話卻沒什麽新意。
“你最近怎麽樣?”
這話一說出口,容錚就意識到自己選了一個多麽糟糕的開場白,這句話無形中又加深了前任相見的難堪氛圍。
葉釗靈倒是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不以為意地答了一句:“一切都好。”
容錚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好,自己這二十多年累積下來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能力,都在這一刻退化了。
他隻得“唔”了一聲,乾巴巴地說道:“那就好。”
不知不覺間,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暗自轉移到他們兩人的身上。談話進行到這裡,算是聊不下去了。葉釗靈不但身份離奇,還是戴罪之身,實在不宜在這裡和太子拉拉扯扯。
於是他看著容錚,道:“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嚴大人還等著呢。”
容錚見葉釗靈自始自終都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仿佛這些日子以來日夜掛懷的只有自己。一時間,他惡向膽邊生,不由分說地攥住了葉釗靈的手腕,將人拉回到自己面前。
葉釗靈被容錚拽得一個趔趄,險些跌倒。他往前邁出一步,將將穩住身形,下一秒就被容錚抱進懷裡。
耳邊那聲無奈的歎息,讓葉釗靈勉力維持的刀槍不入,找到了一點松懈的理由。
瘦了,容錚想,抱在懷裡沒有一點溫度,看來受傷不輕。
葉釗靈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就那麽一眨眼的功夫沒看住,他就能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
容錚有些後悔,他就不該由著葉釗靈胡來。
眾目睽睽之下,容錚知道這樣很不得體,但他還是抱緊了葉釗靈,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問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是連我的面都不願意見嗎?”
葉釗靈沒有反駁容錚的說法,他用力掙了掙,或許是身體太過虛弱,沒能從容錚的懷裡掙脫出來。
於是他只能同樣壓低嗓音,對容錚說道:“快松開,是要讓所有人看好戲麽。”
“讓他們看。”容錚不在乎這個時候和葉釗靈太過親密,會給自己帶來什麽負面影響:“我們是合法配偶,有什麽看不得的?”
此時大多數政要親貴都還沒有退場,經過了一連串變故,他們已經逐漸接受了葉釗靈的身份。但對容錚來說,自己的枕邊人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活了五百年的老妖怪,大家還是很想看看太子殿下會如何對待這個人,又該如何自處。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大夥兒也不急著走了,紛紛支棱起耳朵,好奇地關注著二人的動靜。
但知子莫若母,高皇后沒有給大家這個機會,她見機來到人群中簡單發表了一段講話,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嚴天也帶著特勤圍了上去,阻隔掉大部分視線。
探究的目光散去,葉釗靈終於不再抗拒,放松了下來,將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容錚身上,讓自己獲得片刻的喘息。
“我願不願意見你,你不是都來了?”葉釗靈問。
“是啊,我來了。”容錚頓了頓,說:“我說過,我們之間能不能結束,不是由你一個人說了算的。
“你今天不該來的。”葉釗靈拍了拍容錚的背,示意他將自己松開。兩人再次面對面的時候,他的臉上已經讀不出什麽情緒。
葉釗靈轉身看向人群中談笑風生的高皇后,說道:“我與正奉大夫已經計劃周全,你不該淌進這趟渾水,也不該把高皇后牽涉進來。”
脫離皇室談何容易,高皇后好不容易離開皇宮,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實在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再回頭。
這就是為什麽葉釗靈至死都不願意將高皇后牽連進來。
“你怎麽周全?”容錚強硬地握住葉釗靈的手腕,讓他看向自己,他知道葉釗靈的良苦用心,但他忍不住反問:“你的周全就是讓我在東宮等著替你收屍?”
“這是最好的結果不是嗎?”葉釗靈有些難得地回避了容錚的視線:“你只要坐穩東宮,皇位自然會到你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