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迎酒扶額:“你也不看看那個碗有多大,至少有正常的五六倍大,我能吃一半已經是胃口大開了。”
“好吧。”敬閑有些不甘心,“你繼續說。所以你們的相似點在哪,都很可愛嗎?”
他就隨口一說,路迎酒卻被這個“可愛”震撼了一下,他這輩子都沒想過成年後還會被這樣形容。
敬閑是真該好好學一下措辭,天天在用奇怪的詞匯,把他思路都打斷了。
他強行拉回思路:“什麽可不可愛……我覺得我和它的相似處,是我們都很貪心。”
他繼續說:“饕餮會無休無止地追尋食物,永遠得不到滿足。別人可能覺得我沒什麽追求,實際上,我想要的東西確實不多,就是都很難實現。”
“我很小的時候,每天都撞鬼,最想要的就是活下去——這一點沒有人向我保證。後來我會了點符紙,能自己驅鬼了,願望又變成了有朋友和我玩,後面直到長大了也沒實現。遇見葉楓的時候,我們也不是會跳房子、玩彈珠的年紀了。”
“現在我倒是沒什麽特別的追求。”路迎酒說,“硬要說的話,我想把我的死劫弄清楚,但這目前看起來沒有可能。”
“所以,我總是在追求非常難以實現的東西,某種角度來講,算的上很貪心了。”
敬閑看著他。
路迎酒說完才意識到,氣氛好像太沉重了。
他就咳嗽一聲,摸了摸毛團子:“唉不提這個,它還是很可愛的,不是嗎?”
毛團子:“嗷!”開始拚命搖尾巴。
路迎酒又開口:“你不覺得……嗯??”
他隻覺得身上一重,然後是一陣天旋地轉,柔軟的觸感從背部傳來,帶著一點草地的濕意。
他愣了幾秒鍾才反應過來:敬閑直接抱著他,從坡頂在往下滾!
就像是早上那群打鬧的小屁孩一樣!
眼前不斷旋轉,一會是綠油油的青草一會是藍黑色的夜幕。敬閑緊緊抱住了他,就這樣一路滾下來,半秒鍾沒停,所有思緒都像是被甩空了。
也不知多久之後,他們停在了坡底。
敬閑沒全壓在他身上,路迎酒隻感受到一點重量,但他莫名覺得沉甸甸的,背後是露水的些許寒涼,胸腔處卻源源不斷傳來敬閑的體溫,熾熱如火。
他還是不習慣同性帶來的衝擊,身子緊繃了一瞬,又慢慢放松了。
兩人對視,臉側是水珠,和幾點青翠的草沫子。
符紙的光照在敬閑的側臉,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英俊線條,鼻梁高挺,鬢若刀裁,猶如一幅深刻的油畫。他的眼眸是很深邃的,好似鬼界的深淵一樣漆黑、不可見底,當他認真看著人時,就像是整個世界只有眼前人。
他衝路迎酒勾起嘴角,笑說:“這不就玩上了?”
“……”路迎酒不由覺得好笑,“什麽啊,你怎麽那麽幼稚。”
“有什麽幼稚不幼稚的,開心就好。”敬閑理所當然道,“年紀從來不是問題,你要是想玩,我們再從坡頂滾個十次八次。”他伸出手捋了捋路迎酒的發梢,壓下幾根凌亂的毛,“怎麽樣,要不要再玩一次?我還能滾得更快一點!你想要多快就有多快!”
“不要了不要了。”路迎酒這回是真笑了,笑到眼睛彎了起來,笑到胸膛都在顫抖,“再來一次我腦漿都要搖勻了。”
等他笑完,才意識到他們還抱在一起。
敬閑靠得實在是太近,只要輕輕一低頭,就能親到他。
路迎酒看著敬閑,腦袋裡像是想了很多事情,又像是什麽都沒有。
最後他只是想,敬閑的臉側那點草沫,自己待會得給他抹掉。
“……路迎酒,”許久後,敬閑看著他開口,“這幾天你一直在想著什麽心事吧。”
路迎酒愣了幾秒。
然後他坦誠道:“對。我在想‘時辰到了’那件事情。我不怕死,能活到現在都是我賺到了,沒什麽可惜的。我只是不確定那是怎麽樣的死亡,可能我死後直接魂飛魄散,連鬼界都去不了。”
他看向敬閑:“這對你也是不公平的,我們才見面沒多久。”
“不,”敬閑說,“我就是為了此事而來的。”
路迎酒一愣:“你知道?”
“只是一部分。”敬閑說,“出於某種原因我沒辦法告訴你真相,但是我心裡有數,你不會死的。路迎酒,我是絕對不會讓你死的。”
路迎酒看著他。
山風從群山之巔一路吹落至他們身畔,湖面泛起波瀾,符紙的火光搖曳,鼻間都是青草與樹木的淡香。這個村子的夜晚祥和而美好,仿佛任何事情都無法侵擾。
就在敬閑覺得,是自己口說無證、難以叫人相信時,路迎酒看著他笑了:“嗯。我相信你。”
他眼中的信任真誠且毫無保留。
敬閑心中一暖,一顆心臟砰砰跳動,帶著前所未有的悸動,仿佛要掙出胸口。海潮般的歡喜擠在一起,卷出了雪白的浪花。
他想,這大概就是活著的感覺了。
如此熱烈。
他又聽見路迎酒說:“因為這事情,我之前覺得我們就算在一起,也是有隱患的,所以還很猶豫不決……但既然你這麽說,我就不擔心它了。”
也不知是不是敬閑的錯覺,他的耳朵像是有點紅,又像是火光帶來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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