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半天,才聽見葉楓躊躇道:“哎……”
“怎麽了?”路迎酒問。
葉楓又是躊躇了老半天,才開口說:“不論發生過什麽,不論那些照片是怎麽回事,我和你交朋友,都絕對不是陰謀。”
路迎酒不禁失笑:“嗯,我知道的。”
葉楓這才輕松了不少。
他又說:“你想讓我問問家裡的長輩,究竟是怎麽回事嗎?他們可能知道些什麽。”
“不用。”路迎酒說,“暫時不用,你等我先考慮一下。”
“哦……”葉楓撓撓頭,“說實話我現在都快亂成一鍋粥了,總之你要是需要我做什麽,馬上和我說。我肯定會幫你弄清楚真相的!”
路迎酒笑著應了。
葉楓去吃飯了。
而他捧著熱水,去到山湖邊上。
敬閑坐在湖邊的一棵老樹下。
路迎酒不認識那是什麽品種的樹,隻覺得它枝乾有力,樹葉繁茂至極,透露出久遠年歲的沉穩。哪怕是這場突如其來的狂風,也沒能摧毀它的枝葉。
雨點打在湖面,一圈圈柔和的漣漪泛開。水草飄蕩,裡頭穿梭了各種魚類,偶爾它們會上浮,嘴巴一張一合吐出一連串泡泡,又一甩尾巴消失了。
路迎酒走到他身邊,問:“怎麽坐在這裡了?”
敬閑回頭笑說:“這不是想找個沒人的角落嗎。”
他讓開點位置給路迎酒。
路迎酒就在他身邊坐下了。
剛坐下來,他手裡就多了個大保溫杯。他打開,面條的香氣撲面而來,只見面條上排著叉燒和鹵牛肉,幾根綠油油的青菜,正中心還有個溏心窩蛋,蛋白滑嫩又細膩。
路迎酒愣了一瞬。
他已經放棄問清楚這些東西到底是這麽弄來的了,反正敬閑那包裡,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
他只是笑著說:“這算是什麽,給我偷偷開的小灶?”
“那當然。”敬閑滿臉寫著邀功請賞,“你這一天都沒好好吃東西了,我心疼。”
路迎酒並不怎麽餓。
他的第一反應其實是,想著要不要把這面分給其他人,就像是路上他分出去的零食和熱茶一樣。
但是……
路迎酒回頭看了眼,木屋裡滿是亮光,那幾人喝著面湯,吃著壓縮餅乾和牛肉干——那牛肉干是真的硌牙,硬得跟岩石一樣,他們咬得咬牙切齒。但不管怎麽說,這餐肯定管夠了。
再回頭,敬閑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路迎酒知道,敬閑根本不在乎那些人。
敬閑的滿心溫柔,從來都只會展露給他一人。甚至只要他肯開口說一句話,敬閑就能帶著他直接離開這片山嶺,哪裡會去在意其他人的死活?
他不試圖糾正敬閑的觀念。
鬼怪的觀念就是這樣的,不存在對與錯。
“快嘗嘗。”敬閑催促道。
路迎酒看到他的滿臉期待,不禁笑了。
他也不再糾結什麽,夾起一筷子面,輕輕吹一吹放入口中,每一個味蕾都在鮮美的湯汁中歡欣鼓舞。
本來他沒感覺餓,可現在食欲立馬有了,接連吃了好幾口。
敬閑安靜地坐在他的旁邊,也不知在想什麽。
隔了一會,等路迎酒吃得差不多了,他問:“你們在木屋裡看到了什麽東西?怎麽出來之後,你就心不在焉的。”
路迎酒自覺表面上沒顯得異常。
但是敬閑看出來了,他並不覺得意外。
他又喝了一口面湯,理清楚思路過後,把鐵箱子和照片的事情,一五一十和敬閑講了。
敬閑認真聽完了,問:“所以,你是怎麽想的?”
這回,路迎酒難得自嘲般笑了笑:“自從我看了陳老太太臨死前發出的短信,就在想,有多少人知道‘時辰到了’的這件事情。”
他繼續說:“但是,既然連陳正都不清楚,整個陳家恐怕也沒有人知道了。我後面聯系了一些人脈,想從陳家其他人口中打聽情況,果然都沒有結果。”
“我沒想到的是,除了陳敏蘭還有別的世家參與進來了。現在看來,或許葉家和張家都有聯系。”
他輕輕歎了口氣:“驅鬼一共就四大世家,剩下的楚家,我很難不懷疑也有參與者。”
一陣風吹來,滿樹嘩嘩聲,好似竊竊私語。有一片落葉隨風而下,飄到了路迎酒的黑發上。
敬閑伸手,輕輕幫他摘了下來。
路迎酒說:“我一直以來,都是對世家有相當高的信任的。”
“盡管他們或多或少都有黑歷史,比如說陳家的人皮面具,或者葉家濫用過的藥物,但總體來說,從我開始和他們接觸開始,他們的表現都是相當正面的。我許多世家出身的友人,從不自恃清高,也都非常正直和勇敢。”
“但是,現在情況似乎不是這樣了。”
“至少老一輩的人,讓我產生了懷疑。”
路迎酒喝了一口水,看向湖泊。
雨是真的快要停了,水面上只有星星點點的漣漪。更遠處,符紙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漆黑,只能隱約看見巍峨的群山。
前路漫漫,那是他們明天的征途。
也不知過了多久後,他繼續講: “如果世家從小就開始留心我了,那麽他們肯定是清楚我遇見的事情的,包括我的天生厄運,包括我天生容易撞鬼。”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