榛真替星獸們感到無奈,低頭問:“他說什麽了?”
唐納修苦笑道:“他說這裡讓給你玩,他們去別的地方。”
榛真愣了愣,頹然地垮下了肩膀。
星獸兵力驟減,剛才還處於弱勢的艦隊立刻蠢蠢欲動,有些人很快發起進攻,數枚炮彈直轟向獸群。榛真大驚,領域場瞬間暴漲全開,將攻擊盡數攔截。
「???」
接近十秒的問號轟炸後,數條類似彈幕刷起。
「能讓星獸退軍,又不讓人類打星獸……珍珠玫瑰嗎?」
場上所有主艦都凝住了。
劉團長瞪著眼罵了句髒話,有過對戰經驗,他非常理解S級以上戰士面對榛真時那種無法下手的心情,掃到部分普通戰艦還想動作,他直接亮出‘中止’信號,一邊給謝凜匯報,一邊請求接入榛真的通訊。
唐納修身處玫瑰領域場,心疼被無限放大。
比起守護納塔利的平民,此刻他更擔心榛真的安危。
“真真!你暴露了,快躍遷回綠星吧。”他焦急地離開座位,想要去動操作台。
榛真直接鎖了操作界面,眉頭皺得死緊,“我一走,星獸們就又會過來了。”他聲音裡有濃濃的鼻音,“我不想妮娜死。”
“可是——”
唐納修為自己之前對平民的憐憫感到後悔,他不該帶榛真出來的,不安湧上他心頭。
劉團長的信號進不去,急得直給謝凜發消息。
讀完信息那極短的半秒,謝凜閉了閉眼,身形有輕微的晃動。大腦轉瞬便得出結論,榛真必須馬上離開。多少勢力會湧入納塔利?末世極端思想籠罩之下,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他眼底翻滾著焦躁的暗色,通過個人終端給榛真發視頻邀請。
榛真給謝凜設了專屬提示音,熟悉的旋律令他強忍了許久的淚水奪眶而出。
他不敢接謝凜的通訊,他怕會崩潰地哭出來。
而現在的局面不容許他分心去軟弱。
榛真點了拒絕,隻發去條文字消息:「我很好,我知道該怎麽做」
「立刻回澤爾星」
謝凜慣性的命令口吻,又很快反應過來,懇求地加上兩個字:「聽話」
他不知道榛真怎麽偷跑出澤爾星的,頭一次迫切地希望星獸領主能盡快趕過來,把那孩子帶回去。
榛真沒有再回消息。
謝凜當機立斷升起另一塊緊急操作台,阿瑞斯將領域場張至極限,他決定鏈接著指揮台,規劃兵力進行躍遷。去納塔利要經過四十七個躍遷點,中途不間斷,即便是3S+,也是十分吃力的,但謝凜沒有心思顧慮。
如謝凜所料,無數戰艦正向納塔利躍遷。
網上有關榛真的言論甚囂塵上,善意的、惡意的、理智的、瘋狂的,他們無一不將兩族之戰的焦點定在了一人身上。
某處空間,中年男子,也就是克裡斯帝國的勒菲公爵,沉沉地盯著大屏幕。
屏幕左側,航拍AI源源不斷的發來數據,主AI每秒都更新著運算數據,演算著各星系的終結進程。進度條本在瘋漲,而榛真像一個小小的bug,突兀的給這場運算帶來了些許凝滯。
男子不敢大意。
他開始踱步,分析著榛真主動介入的後果,榛真這次不會再乖乖跟領主離開,即將終結的戰爭局面或許會發生改變。除此之外,他還想到了唐納修對榛真的調查,眼神驟然陰鷙下來。
這個世界需要建立新的秩序,計劃進行到這步,誰也不能阻止他。
即便是對他有救命之恩的榛真。
任何變數,都要鏟除。
他調出唐納修的物資記錄,複製戰艦編號,輸入軍控總系統,按出一條「自毀」指令。他沒著急確認,而是抬頭看向屏幕中央,與艦隊僵持著的主艦。
仿佛要透過冰冷的金屬,看清坐在裡邊的人。
他恍惚地回憶起多年前,小真真伸手拂過他額頭時、柔軟的觸覺,還有小唐納修天真信任的眼神,他的神色一瞬扭曲,又極快平複,輕聲說:“抱歉了,孩子們。”
指令確認。
爆炸來得毫無征兆。
巨大的火焰將主艦完全裹住那刻,所有正觀看實時轉播的人,包括謝凜,臉上都出現了不可置信的、空洞的茫然。
主艦炸毀前一秒。
榛真臉上正滾落著淚水,忽然奇異地睜大了眼睛。
大領主出現了,不是面貌不清的黑影,一切都是記憶中的模樣,他彎下身子,溫柔地把榛真抱入懷裡。
榛真聽到震耳欲聾的轟鳴,眼前被火焰吞沒。
衣物、設備,全部化為齏粉,他卻沒有感到灼燒的痛苦。
世界像風一般輕盈,他在悠蕩的空間裡,看到大領主低下頭,在他眉心輕輕一吻,珍重地說:“真真,要活下去。”
然後世界墜落。
大領主隨著他墜落,最後一點一點,消失不見。
他被狂吼的星獸們接住了,抱入空間裂縫,他意識到大領主在這刻徹底死去,記憶深處最後一扇緊閉的大門打開了,他完全呆住,接著顫抖,顫出破碎的悲鳴。
第63章 標題 穿過了宇宙、時間與空間
榛真墜入了幽深的夢境。
他全部記起來了。
他清晰地夢見了他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一天。先是無邊的黑暗, 接著周圍響起了古老渾厚的星獸語,濃鬱的精神力量養育了他,他察覺到自己發芽、抽條, 長成一朵小小的白色玫瑰。花瓣微微綻開時,無數白色光點從遠方飄來, 匯聚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