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殺戮,被她說得如同家常便飯一般的輕松隨意。
事實也的確如此。
對於攻下敵人城市後常態化屠城的海上民來說,這點血腥的確不算什麽。
無人懷疑其他。
……無人敢懷疑其他。
這次政事會議上,薩爾狄斯當眾接受了女沙赫以及其身後海上民一族的投效。
同時,他授予她將軍一職。
也就是說,從此之後,不再有【沙赫】這個象征著一族之王的稱呼。
從此之後,只有波多雅斯的瑪格麗特將軍。
大廳上,一眾波多雅斯人雖然對女沙赫的行為感到心驚和排斥,但是因為當初是海上民主動開城投降,所以也不好開口反對。
畢竟今天別人投降了,你不收,那以後還有誰敢向你投降。
大廳上方,坐在薩爾狄斯身邊的少祭垂著眼,淡金色的發絲散落在他沁藍的眸前。
額發晃動時,映在他眼上的影子也跟著晃動。
彌亞什麽都沒說。
從始至終,他都在沉默。
會議結束,眾人陸續退下。
這時,彌亞也站起身,轉身向位於上座一旁的側門走去。
他剛走出側門沒多遠,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很快,一隻手從後面伸過來,抓住了他。
“彌亞。”
側門出去的走廊中,只有他們兩人。
快步追上來的薩爾狄斯抓著彌亞的手腕,輕聲叫著彌亞的名字。
在今日的會議上,彌亞沉默著,一言不發,而薩爾狄斯也像是故意回避著什麽一般,不曾轉頭和彌亞說一句話。
直到現在,他才開口主動向彌亞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女沙赫的事情,我會跟你解釋的。”
他說,
“和我一起去吃午餐,好嗎?”
彌亞抬眼,看向薩爾狄斯。
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
可是就在這時,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
安提斯特出現在走廊的盡頭,遠遠朝這邊看了一眼,然後邁步向這邊走來。
彌亞剛張了一點的唇重新閉上。
頓了一下,搖了搖頭。
“不了,昨晚沒睡好,我還有些累,先回去休息了。”
他說完,轉頭就往安提斯特那邊走去。
薩爾狄斯站在原地,他遠遠地看著彌亞對迎上來的安提斯特說了什麽,然後兩人一同離開了這裡。
走廊裡很安靜,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站著,看著彌亞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線裡。
漆黑的金屬面具掩住他小半邊頰,更掩住他面具之下那隻黑眸深處湧動著的意味不明的微光。
…………
一轉眼,白日過去。
王城再一次被夜幕所籠罩。
一輪彎月高掛天空,細碎月光灑落在大地之上。
海神殿高塔上的房間裡,彌亞坐在床上。
一隻赤腳踩在床沿,另一隻赤裸著的腳踩在冰涼的青石板地面。
他雙手抱著屈起的左膝,下半邊臉埋在交錯的雙臂上,隻從手臂上露出一雙眼,望著窗外的夜空出神。
落地窗大敞著,夜風吹進來,將落地窗上雪白的薄紗幕吹得高高飛揚起來,翩然舞動著。
月光照進來,紗幕拂動時的影子落在抱膝坐在床沿的彌亞臉上,晃動不休。
房間裡寂靜無聲,彌亞已經保持這樣的姿勢許久。
他就這樣出著神,發著呆。
沒人知道他這段時間裡究竟在想什麽。
啪嗒。
一顆小石子被拋進來,在陽台的石板地面上滾動著,軲轆軲轆滾到落地窗那裡。
不知發呆了多久的彌亞被這一突如其來的響動驚醒過來。
他怔了一下,看到那石子,就下了床。
他仍舊是赤著腳踩在地面,走到落地窗那裡,低頭撿起那枚石子。
彌亞剛彎腰撿起這枚石子,一個高大的身影下一秒就從他跟前的陽台石欄外面躥進來,落在他的身前。
當他下意識抬頭望去時,那人的雙手已經伸出,將他擁入熟悉的寬闊胸膛中。
流金色的長發自他眼前掠過,晃過金色的痕跡。
這家夥又爬牆了。
彌亞在心底這麽想著,只是仍然沒有說話。
“你還在生氣嗎?彌亞。”
抱緊了他的人問他。
聲音從耳邊傳入他的腦中,彌亞卻有些恍惚。
他在生氣嗎?
他不知道。
或許比起生氣,他更多的是感到迷茫。
從昨晚看到那場烈火開始,他就很迷惘。
他站著,沒有動,也沒有開口回答。
他任由薩爾狄斯抱緊了他,閉上眼。
他的臉貼在對方的胸口,那熟悉的體溫透過衣服傳遞過來。
“我知道,你不喜歡那個女沙赫,也不喜歡海上民一族。”
“但是,彌亞,你得理解,他們主動投降了我們,如果我殺了她,殺了那些降兵的話,那麽以後還有誰敢向我投降?”
“我知道你擔心他們會濫殺,但是我向你保證,我會控制好他們。”
“我向你保證,你擔心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所以,彌亞,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薩爾狄斯緊緊抱著懷中的人,低聲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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