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全部的心神都已經被瀑布後的身影掠走。
那個沉睡著的身影映入他沁藍的眼眸深處。
噗通。
他的心臟突然劇烈地跳動了一下,一種奇異的喜悅感從心底深處流淌而出。
就在他的指尖觸及瀑布之時——
時間仿佛停滯在這一瞬間。
那一層薄薄的在海水中傾瀉而下的瀑布突然停止了墜落。
一秒的靜止之後,那靜止的流水猛地向上飛騰而去。
伴隨著巨大的水浪聲,所有的海水都向上飛躍而起,那場面壯觀到了極點。
少年睜大眼,看著眼前那無邊無際的巨大瀑布整個兒逆流而上。
他的右手在懸在半空之中。
他想要看清瀑布後的那個身影。
可是突如其來,強烈的眩暈感襲來。
就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量,他眼前的視野突然暗淡了下來。
睫毛垂落,他閉上眼,整個人向前倒去。
一隻手伸出來,接住少年倒下的身體。
在瀑布之後沉睡的那個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
他看了一眼被接住的失去意識的少年,然後,緩緩地抬起頭,向上看了一眼。
隻一眼——
陡然之間,海浪洶湧,巨浪滔天!
原本平靜的海水劇烈地澎湃著。
天翻地覆,萬物翻騰,整個世界都為之動蕩起來。
水流呼嘯著衝擊而來,以這個人和他摟著的少年為中心形成一個巨大的旋渦,將這片海域整個都卷入其中——
…………
……………………
一日,兩日,三日。
白晝黑夜。
三天兩夜過去了,彌亞依然在沉睡。
這三日夜裡,薩爾狄斯一直守在彌亞的身邊,寸步不離。
臥室中,老宰相亞圖多德站在房間裡。
他看著床上的彌亞,又看向守在床邊的皇帝陛下。
數日的不眠不休,哪怕強悍如薩爾狄斯身體也消耗得厲害。
他的眼下已經浮現出明顯的烏青。
凌亂的金發在他的眼窩落下深深的陰影,讓他的眼被黑暗籠罩著。
他的下巴上已經冒出了短短的胡茬。
這對慣來注重自己外貌的薩爾狄斯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宰相的神色看起來極為複雜。
他張了張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是看著薩爾狄斯被陰影籠罩著的眼,他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只是輕輕地歎了口氣,然後轉身離開。
他看得出來,現在這種情況之下,無論他說什麽,陛下都聽不進去。
現在薩爾狄斯滿心滿眼都只有那個沉睡的少年。
他又想起自己的另一個弟子。
自從那一日之後,伊緹特就整天整夜地待在了海神殿的典籍殿中,沒日沒夜地翻閱著古老的典籍。
他當然知道,伊緹特是想要從那些自古傳承下來的古老典籍中尋找到可以喚醒彌亞的辦法。
他也曾去典籍殿中見過伊緹特。
“我知道,你也好,陛下也好,和那個孩子都有著極深的羈絆。”
那個時候,他看著他的弟子,歎息道。
“但是,伊緹特,陛下也就罷了,但是你身為曾經的大祭司,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
“那孩子是神子,所以他注定會被神靈帶走。”
“不……應該說,他注定要‘歸去’。”
老人搖著頭說,
“你和陛下所做的一切,在神的面前,都只是徒勞。”
沉浸於書山之中的前任大祭司抬起頭,看向自己的老師。
“我知道,帶走他是神靈的意志。”
他說,
“但是我同樣知道,‘歸去’並不是他自己的意志。”
“伊緹特……”
“老師。”
合上手中的書籍,伊緹特抬起頭,看向他的老師。
他說:“我曾經發過誓,以塞普爾之名發過誓。”
很久以前,在他選擇徹底舍棄大祭司伊緹特的身份,選擇成為安提斯特將軍的時候,他就向那孩子給出了誓言。
他是安提斯特,是其的守護者。
是其手中的劍,是為守護其而存在的盾。
無論那孩子選擇走向何方,他都將矢志不渝地守護在他的身邊。
“是的,如您所說,大祭司伊緹特應該遵從神靈的意志。”
“但是,老師,大祭司伊緹特已經死去。”
藍眸的青年將軍看著自己老師的目光中滿是固執和堅定。
“現在在這裡的安提斯特想要守護的,是那個孩子的意志。”
……
思緒從記憶中收回來,老宰相再度歎了口氣。
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太陽已再一次落下地平線。
他很喜歡年輕的孩子們的活力,喜歡那些孩子們不懼一切的勃勃生機。
正是因為年輕,所以敢於面對一切,所以勇於挑戰一切。
所以就算面對著高不可攀的神靈,他們依然能夠不去懼怕和屈服,為了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堅定地去踐行他們自己的意志。
只是……人類究竟要如何與神靈對抗?
亞圖多德閉上眼。
夕陽霞光已經散盡,夜幕再度降臨,黑暗一點點地覆蓋上整個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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