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人群之中,一位白發的女祭司坐在一處可以避雨的略凹石壁之下。
除了正在照顧她的人,其他希塔雅人都尊敬地與之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一隻漆黑的貓咪蹲在女祭司跟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渾身皮毛都被雨水澆透的緣故,還是因為其他,看起來蔫蔫的。
希迪爾看了它一眼,他記得這隻貓通常都是黏在那位不能說話的少年小祭司身邊,現在怎麽沒看到那個小祭司……
他還在想著,那個名為法納亞的希塔雅戰士已經攔住了他的去路。
希迪爾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個沙啞的女聲透過雨幕傳過來。
“讓他過來吧。”
希迪爾走進凹陷的石壁下。
經過趴在岩石上的黑貓時,它懨懨地瞥了他一眼,就不感興趣地移開了目光。
“聽說,你有事想要詢問我。”
女祭司看著他,說,“我很感謝你對我族的幫助,不過……”
“‘他將自海中歸來’。”
希迪爾打斷了女祭司的話。
“‘他’……就是指千年之前在大災變中拯救了瀕臨滅亡的人類,最後卻又死在人類手中的海洋的神子,是嗎?”
女祭司眼神一頓。
她看著希迪爾,沒有說話。
希迪爾和她對視。
“我去了那座地下的神殿。”
“你……”
“傳說,千年之前,月神因痛恨人類的卑劣、厭惡人類的醜陋,不再降臨大地,回歸神國。從此,她的痕跡在大地上漸漸淡去。”
希迪爾低聲說,
“希塔雅人守候在這裡千年之久,等待‘他’的歸來,然後,接下來……將發生什麽?”
“…………”
“‘歸來’,真的是指回到人間嗎?還是……真正的歸去?”
“…………”
“您說希塔雅人和月神的契約……贖罪……以及注定的命運……是指作為‘最初的祭品’的命運?”
白發濕漉漉地貼在已有了皺紋的眼角,女祭司深深地看著希迪爾。
“年輕人,你知道了多少?”
這一次,反而是希迪爾沒有回答。
在五年裡,他幾乎踏遍了他所能追尋到的每一處月神戴薇婭遺留在大地上的古跡,追尋著古老傳說中的點點蛛絲馬跡。
然後,將零碎的碎片一點點拚湊在一起。
他想起很久以前,那一天的夜晚,他看見的月亮前所未有的大和明亮。
那個少年在月光中走向圓月。
就仿佛有一雙無形的力量在牽引著少年走向那輪明月。
……
那僅僅只是他的猜想。
一種匪夷所思的猜想。
但是,或許……可能……
希迪爾的目光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女祭司,他的聲音低得只有他和女祭司能夠聽見。
他說:“你們所等候的‘他’,自海中……歸來了嗎?”
女祭司目光一凝,她剛要說話,突然從旁邊傳來的急促的呼喊聲打斷了她和希迪爾的對話。
“法納亞!祭司大人!不好了!”
一身泥水的希瓦慌慌張張地衝進來。
他張著嘴,直喘粗氣,一臉驚慌失措。
“彌亞他——被海水淹了——”
雖然大家都稱呼彌亞為小祭司,但是因為他和法納亞是最先知道對方名字並與對方交談的人,所以他總是還習慣性的叫彌亞的名字。
而那個從他口中喊出的那個名字,讓紅發怪盜的瞳孔猛地一縮。
希迪爾一個箭步跨過去,一把按住希瓦的一隻肩。
“你說誰?”
他死死地盯著希瓦,聲音最後一個字不穩的一晃,幾乎成了氣音。
而另一邊聽到這句話的法納亞也緊張地一把扣緊希瓦的右肩。
“彌亞他怎麽了?!”
再一次在耳邊響起的名字讓希迪爾心裡一顫。
這一刻,他的目光掃過希瓦和法納亞,腦中飛快地閃過那個戴著面具的小祭司的模樣。
難道他以為不能說話的那個小祭司就是——
“我、我也不知道。”
希瓦被法納亞和希迪爾一左一右抓得肩膀生疼。
他哭喪著臉說,“海水湧上來的時候,我讓他快點往上面跑,結果他不知抽什麽風,竟然轉身往回跑,最後、最後自己跳進海水裡面了!”
他的話一說完,法納亞二話不說,轉頭就走。
“法納亞!這麽大的洪水,他早就不知道被衝到哪裡去了,你就算現在趕過去,也不可能找到他。”
希瓦趕緊抓住好友的手。
“而且你不要忘了,他和我們不一樣,就像我們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在海水中活著一樣,現在他說不定也只是在海中……”
希瓦話還沒說完,另一邊突然響起了巨大的喧嘩聲。
波多雅斯的將士們早已開始恐慌,他們四處尋找了很久,都不能找到他們陛下的蹤跡。
隨著那匹背上空蕩蕩的白馬衝上山頂,他們徹底炸了鍋。
此刻,親衛將領帶著一批人衝到希塔雅人的群據地裡,焦急地四處尋找著。
希迪爾看著那些四處奔走,像是在緊張地尋找什麽人的波多雅斯將士們,胸口頓時一緊。
能夠讓波多雅斯將士們流露出如此驚慌的神態……難道那位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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