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主人歪著頭看他,笑臉明亮。
“我相信他。”
…………
………………
黑夜陰沉,空中一輪彎月將朦朧的微光落在大地之上。
薩爾狄斯腰側的短劍仍舊隻抽出了半截,他的手仍然保持握緊劍柄懸在空中的姿勢。
不知道是不是月光的緣故,他的臉色看起來異常的蒼白。
利劍刺進他的胸口。
雖然只是很小的一小截,但是血很快就溢了出來,滑過雪白劍刃,從空中滴落。
刺進他胸口的那把劍在微微抖動著,抖動從握著劍柄的那隻手上傳來。
法埃爾的手指攥得很緊。
他的手指上還殘留著被韁繩勒出的血痕。
他攥緊劍柄,手在發抖,是因為他在竭力控制住自己狠狠刺進去的衝動。
雖然他很想不顧一切的這麽做!
【我相信他。】
那個時候,他看見他的主人彎起的湛藍眼眸裡閃動著一種他看不懂卻異常明亮的光。
帶著希冀,帶著期盼。
【法埃爾,要打賭嗎?我相信,在不久的未來,薩爾狄斯一定會成為一個萬眾敬仰的帝……呃,一個萬眾敬仰的王者。】
主人……
法埃爾閉緊眼,他劇烈地喘息著,終於勉強將自己心底的殺意強壓了下去。
已經追上來的納迪亞也是氣喘籲籲,剛才還心急如焚的他看著眼前的一幕,看著那僅僅刺進一小截的劍尖,心底無聲地長歎一口氣,站在了一旁。
他喘著氣沉默著,沒有再開口。
燥熱的夜風掠過地面,在池中的水面上掠起波瀾。
碧綠的草叢輕輕地晃動了一下。
沒有人開口說話,庭院中除了急促的喘息聲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
薩爾狄斯垂著眼,目光落在刺入自己胸口的劍上。
他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
利劍來勢洶洶,卻刺得並不深,僅僅只是沒入劍尖的一小截。
挺疼的。
他想。
雖然自己不怎麽怕疼,但是彌亞不一樣,他從小就怕疼,也不喜歡見血。
就連被胡茬刺一下,都疼得生氣地打人一巴掌。
那個時候,他是不是很疼……
只是,再疼……那時,他卻連一聲疼都說不出來了……
薩爾狄斯抬起手,握住身前的劍刃,一點點地將劍尖從胸口拔出。
法埃爾看著他,緩緩地松開手中的劍柄。
將劍尖拔出之後,薩爾狄斯一松手。
長劍摔落在地,發出鏗的一聲響。
“女沙赫已死,你不用再去找她。”
他淡淡地說,
“我雖然不會動你,但是,你最好不要當著別人的面對我動手,會有很多麻煩。”
薩爾狄斯說完,徑直越過法埃爾,繼續向前走去。
法埃爾站著沒動。
但是,在兩人擦肩而過的一瞬間,他卻突然開口。
“我曾對主人說過……我說,成為王的你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可是主人說,他相信你。”
只是如今看來,卻是何其諷刺。
已經越過法埃爾身側的薩爾狄斯腳步微微頓了一下。
法埃爾仰起頭,冷清月光落入他的眼底。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一道強忍在眼底的水光在他眸中一閃而過。
“我不知道主人會不會後悔說這句話。”
“我只知道,我很後悔。”
薩爾狄斯的腳步停了下來。
兩個剛才還相對而立的人,此刻已成了背對而立。
彼此間都看不清彼此的神色。
無論是仰著頭的法埃爾眼中強忍著的水光,還是垂著頭被陰影籠住眼窩的薩爾狄斯抿緊到如一條直線的唇。
庭院中的氣氛壓抑得厲害,納迪亞沉默著走上前,拿起被丟在地上的那把劍,也有一種沉悶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我不會讓他後悔。”
薩爾狄斯突然開口,打破了此刻死一般的沉寂。
他的聲音不大,也沙啞得厲害,但是語氣依然強而有力。
“去海神殿,等著。”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去。
將法埃爾和納迪亞兩人都甩在了身後。
清淺的月光照在石子路上,照出泛白的光暈。
夜風掠過上空。
枝葉飄搖,給寂靜的深夜添上沙沙的輕響。
薩爾狄斯走得很快,在極短的時間裡就穿過了叢林,走過石廊,掠過拋灑著水珠的噴泉,來到一座石門之前。
推開沉沉的石門,一股濃烈的冷氣撲面而來。
掛在雕琢著花紋的石壁上的燈照亮了腳下青黑色的石階,石階蜿蜒著,通往深深的地下。
他沿著石階向下後去。
越往下走,寒意就越強烈。
即使是在冬季,王城也不會有這樣寒冷的溫度。
走到最下方的小地宮時,薩爾狄斯呼出的氣在寒冷的氣溫中已經成了白色。
一眼看去,地宮中鋪天蓋地地皆是一片純白。
或大或小的冰塊幾乎將這座地下小地宮整個兒覆蓋住,讓這裡成了一個晶瑩的白色世界。
站在其中,就像是站在冰天雪地中一般。
在去見女沙赫之前,他已在這座小地宮中待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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