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眼微微眯起。
就算只剩下一隻眼,也掩不住從他目光中滲出的令人膽寒的危險氣息。
他眯著眼,用一種奇異的眼神打量著彌亞。
而彌亞此刻也顧不得男人看著自己的異樣眼神,他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這一看,他更是傻了眼。
剛才在庭院裡黑漆漆,再加上他又急匆匆地所以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身體的異樣,現在身處燈火之下,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乃至於整個身體都是透明的。
這……
他剛才一路急奔進來的時候,還在心裡腹誹這宮殿空蕩蕩、陰森森地,氣氛怎麽看怎麽像是鬼片。
結果他自己就是這隻鬼?
彌亞很無語。
看來他是真的死了。
死得透透的。
都成鬼魂了。
嗯?
等等。
不是說他已經完成使命了嗎?
不是說他不能繼續在這個世界存在下去了嗎?
夢中的那個聲音不是說會送他回原來的世界嗎?
那他現在為什麽會以靈魂狀態繼續存在於這個世界裡?
而且,眼前的這個薩爾狄斯究竟是——
就在彌亞正是一頭霧水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一聲低沉的嗤笑聲。
他下意識抬頭,目光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雪白的床上,剛才還渾身肌肉繃緊、蓄勢待發如迎敵的雄獅般的男人依然坐在床上,只是已經變成了慵懶的姿態。
他微歪著身體,左手撐著上半身,一腿盤躺在床上,一膝豎起。
持劍的右手隨意搭在豎起的右膝上。
他側著頭,略長的金色額發從他一側滑落,將那隻僅剩下猙獰疤痕的眼掩蓋了大半。
或許是感覺到眼前的少年毫無威脅性,剛才從男人身上洶湧而出的那股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一斂。
男人整個人都變得懶洋洋的。
只是,就算是這種漫不經心的慵懶姿態,也掩蓋不住從他骨子裡散發出的屬於孤傲威嚴的獸王的氣息。
“我剛才還在想,哪個刺客能蠢到這種地步。”
男人斜眼瞥著彌亞,嘴角上揚,帶著似笑非笑的神色。
但是他的眼底卻極其陰冷。
雖然他在沉睡,雖然背對著房門,但是人一進來,他就立刻睜開了眼。
他這些年來不知道殺死了多少刺客。
雖然因為他不喜其他人離他太近,所以寢宮後面的這一片沒有侍衛,但是寢宮前面的外廳以及外面可是被精銳侍衛守得密不透風。
他正想著這個刺客到是有點本事,竟然能無聲無息地潛入他的臥室這裡。
可接下來這個刺客站在他身後半天不動,好不容易動了又以特別慢的動作向他的後頸伸手的時候,他就納悶地想,蠢到這種地步的刺客究竟是怎麽潛進來的?
“我倒是沒想到……”
話說到一半,男人停下來。
他的右臂仍然搭在右膝上,只是右腕一抬,手中的劍隨之舉起,像是玩兒似的對著彌亞的臉劃動了幾下。
彌亞一慌。
畢竟他也沒什麽做魂體的經驗。
就算已經知道那劍劃不到自己,但是看到劍鋒就在自己眼前晃動,還是反射性地抬手擋在自己眼前。
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劍尖從自己的掌心劃過。
彌亞:“…………”
劍刃橫切過手掌的時候,他雖然能感到一點屬於鋼鐵的寒意,但是卻沒有任何碰觸到的真實感。
這種感覺非常的詭異。
隨意用劍劃拉了幾下的男人再次垂下劍,他挑眉,看著彌亞。
“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還是……根本不是東西?”
彌亞生氣了。
多年來早已習慣和薩爾狄斯互杠的他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
“你才是個不是東西的東西!”
男人嗤的笑了一聲。
“未成年的小鬼頭。”
他雖然看起來在笑,但是眼神卻是冰冷的。
“雖然不知道是誰下的詛咒,將你這種玩意兒派過來,但你這麽弱的靈魂對我施下詛咒毫無作用。”
彌亞搖頭。
“沒人派我來殺你。”
“哦,那就是你自己來找我報仇?”
“我也不是報什麽仇。”
“那你為什麽出現在這裡?”
“…………”
彌亞一時語塞。
關鍵在於,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裡。
男人看著回答不上來的彌亞,目光一閃,沒有再追問下去。
他將手中的長劍重新插回劍鞘,然後將劍放回枕下,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呵欠,重新躺了下去。
薩爾狄斯躺在床上,雙手抬起枕在腦後,閉上眼,看起來似乎打算繼續睡下去。
彌亞突然覺得這家夥心也挺大的,自己這麽個詭異的存在就在眼前晃悠,這要是換成自己,深更半夜遇上鬼,絕對要麽叫人要麽衝出屋子。
結果眼前這家夥竟然像是沒事人一樣閉上眼就繼續睡?
甚至都不在乎自己還待在這裡?
“我說……我說我不是害你的你就信了?你不怕我?”
躺著的男人仍舊是眼都懶得睜開,一副對其視而不見的模樣。
活人沒什麽好怕的,人死了更沒什麽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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