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多雅斯的開國之君。
一個心機手腕都極為出眾的家夥,而且就在神子的身邊。
怎麽可能對圍繞著神子暗地裡湧動的暗潮一無所知?怎麽可能猜不出力量衰弱的神子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知道了,卻什麽都沒做,甚至主動成為導致神子墜落的因素之一。
就算沒有親自動手,亦是凶手之一。
“他在千年前建造出這座高塔,我以為他只是將力量留在了這裡,卻沒想到,他竟然還活在這座塔中。”
波多雅斯的現任帝王轉回身,望向被束縛在參天巨木之下的男子。
他皺了下眉。
“而且還是這副模樣。”
“前世的我告訴我,他以自身為祭品換取了大地之神的力量,然後,用自己做了鎮守王城的人柱。”
“人柱?”
薩爾狄斯皺著眉,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
“我很擔心老師他們。”
彌亞說,“這個空間似乎和外面的空間不一樣,不知道時間的流逝是不是也不同。我們在這裡待得這段時間,外面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他這麽說著,不再遲疑,也不再多想,邁步向前走去。
前世的糾葛已經太過於遙遠,早已過去。
那個男人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有著大略印象的陌生人。
對現在的他來說,他心裡惦記著的,是就在他身邊的薩狄,是外面那些他在乎的人,是這座城市中陪伴他長大的人,是那些在他生命中存在過的人們。
踩著腳下柔軟的草地,跨過無數橫臥在地面的墨綠色的蔓藤,彌亞和薩爾狄斯離那顆參天巨木越來越近。
靠得越近,就越發感受到這顆黑色巨木的龐大,樹冠遮天蔽日。
越往裡走,墨綠色的蔓藤表皮就泛紅的越厲害。
被數十條墨綠中泛紅的蔓藤貫穿軀體釘在樹上的男人一直閉著眼,垂著頭,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般。
只有胸口輕微的起伏昭示著他還活著的事實。
那一頭亂發像是生命力已枯竭,乾枯蒼白,凌亂地掩蓋在男人的臉上,讓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近處看,男人的身軀越發觸目驚心。
骨架雖然大,但是這種高大卻越發顯得整個人瘦骨嶙峋。男人幾乎是皮包著骨,根根肋骨從皮膚下凸出,仿佛隨時會勒出來。
蔓藤須扎根在他的皮膚裡,在他血肉中蔓延,在皮膚上形成一道道凸出的痕跡。
已是森森白骨的下肢被蔓藤纏繞著,腐爛的痕跡已經蔓延到了胸口,黑死的爛肉醜陋而又猙獰地和勉強還完好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活著’和‘死去’同時存在於一個人的身上,讓人覺得詭異到了極點。
當靠近的時候,彌亞就感覺到有隱隱的腐肉氣息傳入鼻尖,讓他難以呼吸。
看著一動不動宛如死屍的男人,他猶豫了一下,然後試探著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對方的肩,看能不能叫醒對方。
但,他的指尖還尚未來得及觸及對方垂落的蒼白發梢時。
男人一直死氣沉沉垂著的頭突然猛地抬起!
一雙幽暗而沒有絲毫光亮的黑眸和彌亞對上。
男人的眼,宛如深淵,深不見底。
明明看上去那瞳孔黯淡得沒有一點微光,但是那眸底深處卻又仿佛有某種無形的精光在熠熠生輝。
那目光,帶著一種極強的貫穿力。
宛如長槍,宛如利劍,棱角崢嶸,刺得人生疼。
當和男人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彌亞隻覺得腦子轟的一下,無數的畫面洶湧而來,瞬間將他的意識淹沒——
…………
【神子大人您會喜歡這個嗎?】
將手中盛著自己做出的甜糕的圓盤舉起,送到少年的面前,孩子的聲音中帶著忐忑和期盼。
【您喜歡?真的?】
被少年揉了揉頭的年幼孩子露出的笑容燦爛如此刻照耀下來的明亮陽光。
……
【神子大人是想家了嗎?】
清亮的聲音在冷清的月光中響起。
高樓的陽台上,年輕的少年走來,將手中的披風披在站在陽台邊上眺望著起伏的海洋的藍眸少年肩上。
身量已和藍眸少年差不多的他輕聲開口。
【請不要感到寂寞,從小時候起,您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會一直陪在您身邊,無論何時。】
…………
【為什麽神靈要毀滅人類?】
曾經年幼的孩子已經長成了男人。
不知不覺之間,個頭就超過了少年。
【就算人類之中的確有罪人存在……但,為什麽眾神如此輕易就決定人類的存亡?】
男人的聲音早已變得低沉。
那個曾經少年抬手就可揉到的頭頂,現在已經比少年高得太多。
而男人的眼中,也多了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變得複雜起來。
——因為大地上不該存在罪孽,人類中的罪孽亦是如此。
少年神子如此回答。
【……】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
【那麽,該如何消除人類中的罪孽?】
——消除那些身負罪孽的人類,讓善良純潔的人類繼續活著,繁衍生息,如此一來,人類之中的罪就沒有了。
少年神子回答得輕描淡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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