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導致這一瞬間的凝固的棕發將軍因為剛才那個噴嚏打得太厲害還在不斷地揉鼻子。
他口中的那位陛下正死死地盯著他,面無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納迪亞的錯覺,他似乎隱隱從他家陛下的目光中感覺到一絲……殺氣?
不管是不是,他都懶得去顧及了。
因為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經放在了對面藍眸的少年身上。
那熟悉的年輕面容讓納迪亞恍惚了刹那。
時間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那個還很年幼的孩子舉起瘦小的拳頭對他說著來立個賭約的那一刻。
而後,轉眼間又來到數年之前,他站在那座被陽光照得刺眼的大殿王座高台之下,抬起眼,卻只能看到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色。
滿目鮮紅,紅豔得讓他的腦中一片空白。
在戰場裡,死亡太過於常見。
他見得太多。
征戰這麽多年,他本該早已習慣離別,習慣身邊的人不斷地離去。
可是,這些年來,他跟在陛下身邊四處征戰,每一次回到這座城市裡,每一次遠遠地眺望著那座靜靜地矗立在大地之上的海神殿時,他的胸口總是會泛起一種說不清是堵得慌還是酸澀的情緒。
以前,……還在的時候,他每次從戰場回來,都會先去一趟海神殿,去看看那孩子又長高了多少,順帶蹭吃蹭喝再美其名曰指導地捶黑發小侍從一頓。
不知不覺之間,都已成了他的習慣。
以至於在那件事發生之後,第一次征戰回來的時候,他竟是下意識又去了海神殿。
但興匆匆地奔進少祭所的那一瞬間,庭院中如同死一片的寂靜讓他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那一天,他在那個死寂之地站了很久。
久到夜幕降臨,他才在恍惚中離開了那裡。
他離開的步伐是如此之快,幾乎是跑著離開,以至於他有種自己是在倉皇逃跑的錯覺。
從此之後,他再也不曾來過這裡。
現在,時隔五年之後,他終於再一次踏入這座闊別已久的房間。
本來匆匆趕來之前,他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傾瀉。
但是現在,他張了張嘴,卻覺得喉嚨像是被某種無形的東西堵塞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為了掩飾,他再度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不知是因為剛才噴嚏打得實在太厲害,還是因為眼角的酸澀感傳染了過來,他鼻子都隱隱有些發酸。
深吸一口氣,他終於讓自己的心緒稍微穩定了一點。
“你……回來了啊。”
原本有些驚訝地看著他的小少祭怔了一下,眼輕輕彎起,露出笑容。
“嗯。”
彌亞對他微笑。
“我回來了,納迪亞。”
那笑容仍舊和他記憶中一樣,未曾有絲毫改變。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
“是啊,回來了……回來了就好。”
說不出為什麽,那一刻,納迪亞有種胸口深處被某種情緒充盈得滿滿的感覺。
那個一貫粗獷不羈的男人,此時聲音和目光仿佛也帶上了一點溫情。
他說:“小少祭,你……”
只是這位五大三粗的棕發將軍難得帶上溫情的一句話沒說完,就突然被人打斷。
“你來得正好。”
打斷他的人,是那位剛才突然進了臥室然後又在數秒內回來的陛下。
緊接著,某些東西被他家陛下拍在他的胸口。
納迪亞本能地抬手接住拍在自己胸口的東西。
那是一疊柔軟而又陳舊的畫布。
對他而言非常熟悉的畫布。
雖然胡亂疊著,雖然已經頗為陳舊,但是畫家精妙的筆觸依然可以讓人一眼就看出上面那一幕幕不可描述的場景。
……等等。
好像和他收藏的有些不太一樣?
上面畫的……好像……都是男的?!!
“當初你非要在成人禮上送給我的東西,我早就想還你,但後來丟在彌亞那裡,給忘了,一直也沒想起來。”
他聽見他家陛下說。
“剛剛意外發現了,正好,你拿回去吧。”
難得在胸口湧動的溫情瞬間被打得粉碎。
納迪亞睜圓了一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某位正大光明栽贓誣陷自己的皇帝陛下。
陛下你冤枉我!
我什麽時候送那種東西給你?
明明當初我就隻給小少祭送過,而且還不是那種,而且後來還被你弄壞了!
現在那些,肯定是陛下您當年自己搞到手的——
納迪亞剛要將以上這些話嚎出來,澄清自己的清白。
“納迪亞,我知道你有不少那種藏品。”
年輕帝王再一次先一步開口說話。
他對他露出核善的微笑。
“還是拿回去好好收藏著,要知道,那種畫布並不結實,很容易就會壞的。”
納迪亞:“…………”
那是威脅吧?
那是赤裸裸的威脅啊!
用力咬緊牙,為了自家那些珍貴收藏品的安危,棕發將軍不得不屈辱地將那疊畫布塞進懷中,背上自家皇帝陛下甩來的那口大鍋。
“好的,陛下,我會好好收藏起來的。”
“嗯,那就好。”
薩爾狄斯滿意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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