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只看似安逸悠閑的年輕雄獅,懾人的目光卻時刻緊盯著自己心心念念的獵物。
他似乎是不經意地說出自己這幾年過得多艱苦,然後又放低聲音,對彌亞說:“彌亞,這麽久不見,我很想和你說說話,就和以前一樣。”
彌亞猶豫了好一會兒,可是被薩爾狄斯用微微發亮的眼注視著,那目光中還帶著期待,他終究還是沒能堅持住,敗退下去。
畢竟薩爾狄斯說得也對,他們四年沒見,他其實也想和他多說會兒話。
“……好吧,我知道了,就這一次。”
退讓之後,他還是不甘心地補充了一句。
“要知道,我們都不是小孩了,以後不方便再一起睡。”
“嗯,就這一次。”
薩爾狄斯微微一笑,看似很好說話,但是心裡是怎麽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被叫進來的侍從老老實實地按照吩咐收拾好床鋪後,就立刻躬身退了出去。
對於第三王子今夜在少祭房間留宿的事情,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夜已經很深,四處都安靜了下來,其他的燈都已經熄滅,房間裡隻留了一盞燈,散發出柔和微弱的光線。
少祭所臥室裡的床鋪其實很大,睡下兩個人還有不小的空余。
彌亞抱著大大的枕頭,盤腿坐在床上,看著薩爾狄斯。
“你到北疆那邊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音訊,我當時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
他當時都急得想要自己去一趟北疆找人,幸好老師以安提斯特將軍的身份和納迪亞傳訊,從納迪亞那裡得知薩爾狄斯很安全,只是不在軍中,去了伏爾塔山留在了老師的老師亞圖多德那裡,他這才安下心來。
整整兩年時間,薩爾狄斯都沒有消息,也沒給他寄一封信。
直到兩年前,十六歲的少年王子在戰場上一戰成名,他這才開始不斷地收到薩爾狄斯的信。
“難道你在山裡呆了兩年?”
所以才銷聲匿跡了兩年?
“唔……說是山裡也沒錯,不過也不全是山裡。”
雙手枕在腦後,仰面躺在床上的薩爾狄斯想了想,回答道。
“反正到處跑,之前跟你說過的,還有深山野林、荒土沙漠、懸崖山谷等等,都去過。”
“啊?”
“亞圖多德那個老頭說什麽從書籍上學到的東西毫無用處,必須得自己親自看、親自做,才能學到真正的東西。”
枕著手臂的薩爾狄斯臉上露出一種不堪回首的神色,顯然對他來說,那兩年的經歷非常不美好。
“所以,他硬是帶著我在波多雅斯周邊的幾個國家走了一圈。”
整整兩年的時間,他跟著那個老頭在其他的國家轉悠,天天風餐露宿,吃不好睡不好,經常會遇到一些不懷好意的人,見他們一老一小,就打他們的主意——當然,這些人的下場都很慘,要知道,那個老頭不僅僅是知識淵博,而且身手也一點都不含糊,絕對不比納迪亞差,不然他也不會被老頭強行拎著走。
其他國家也就算了,雖然生活條件艱苦了點,勉強也還過得去,但是等到了作為波多雅斯死敵的斯頓國境內,那簡直就是噩夢。
波多雅斯人和斯頓人外貌差別很大,一眼就認得出來,於是……
被認出是波多雅斯人被斯頓人追殺成功逃脫再度被認出來繼續被追殺。
以上過程無限循環。
他和老頭在斯頓國待了整整一年,以上過程就循環了一年。
薩爾狄斯之後回想起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熬過那段慘烈的日子的——這也是為什麽在他回到軍中之後,打起斯頓人來特別狠的原因。
聽著薩爾狄斯的抱怨,彌亞很是驚訝。
“聽你這麽說,那位老賢者挺厲害的。”
該說真不虧是老師的老師嗎。
“嗯,那老頭雖然煩人,也很囉嗦,不過的確很厲害就是。”
雖然跟著亞圖多德老頭的兩年簡直就像是一場噩夢,但是薩爾狄斯也不得不承認,徹底讓他脫胎換骨的,也是這兩年。
他親身走過太多的地方,他親眼看到了太多的事情。
所有正確的、不正確的,對的,錯的,黑的,白色,形形色色的人和事物都看過。
他懂了很多。
正是因為懂了很多,所以他才知道,曾經的自己有多麽不堪。
那樣不堪的他被所有人都厭惡,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然而,哪怕是當初那麽不堪的他,依然有一個人願意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將他從那座無形的囚牢中帶到外面這個廣闊的世界。
薩爾狄斯抬眼,目光落在彌亞身上。
房間裡柔和的火光落入他異色的雙瞳中,讓他注視著少年的目光帶著說不出的溫柔。
彌亞打了個呵欠。
他是真的困了。
本來今天就很忙碌,想在溫泉那裡打個盹兒還被薩爾狄斯打擾了。現在聽薩爾狄斯說著這幾年發生的事情,不知不覺眼皮就越來越沉。
他往床上一倒,閉眼打算睡過去。
可是剛閉眼,他就被人掐住臉頰,硬生生地被捏醒過來。
“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捏他臉的人問他。
“啊?”
彌亞睡眼惺忪看著薩爾狄斯,因為右頰被捏著,鼓鼓的,像一隻被掐住頰的小松鼠,配上茫然而又無辜的眼神,那模樣,可愛得讓某個人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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