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老祭司的眼神逐漸變得冰冷。
他轉身,將匣子放在桌上,打開再度看了匣中的寶石一眼,然後關上。
他把匣子放入桌子裡,仔細鎖好。
等一切都處理好之後,他才推門大步走出去,擺出一副緊張的模樣,將外面的神殿侍衛以及仆從叫過來。
他對眾人說,是因為老師知道了獻給月神的祭品被盜走的事情,氣急攻心,一個沒站穩摔倒了。
他還說,老師昏過去前吩咐他負責主持這次的月神祭典。
對於沒能及時扶住老師這件事,他顯得極為懊悔和痛心至極。
沒有人注意到,當醫師說老祭司病情驟然加重,一時半會都醒不過來時,帕米祭司眼底一閃而過的喜悅。
…………
……………………
嘈雜的一夜很快過去,天空中,太陽已高高升起。
風呼嘯而過。
跨過萬裡大地,來到遙遠的西北方。
那座高大的石城前方的原野一望無際。
肥沃的泥土上長滿了碧綠色的青草,風一吹,宛如海洋波浪一般,此起彼伏。
這片原野大地上,因為有著充足的養分,才長出了如此茂盛的青草。
而那充足的養分就是……
烈日之下,低沉的風號聲在空中響起。
而另一面,響起的亦是同樣的風號聲。
一樣的,同根同源的。
駿馬奔騰,無數馬蹄聲響徹了這片大地。
戰爭在這一刻打響。
身穿同樣盔甲的戰士們凶狠地廝殺在一起。
他們手中的長槍刺穿了同胞的喉嚨。
他們揮出的利劍劈裂了同胞的胸口。
他們將同出一脈的鮮血灑落在這片本該為抵禦外敵而戰鬥的原野上。
大片大片的青草被染成赤紅,殘肢斷臂掩埋在茂盛的草叢之下。
一條條年輕而又鮮活的生命埋葬於這片大地。
戰馬蒼涼的嘶鳴聲響徹天空。
戰火已經點燃。
一切生命都將在那赤紅的火焰中消耗殆盡。
…………
烈日當空,火辣辣的陽光曝曬著大地。
刑場上的少年緩緩地睜開眼。
大顆大顆的汗珠從他頰邊滾落,他的臉燙得厲害,呈現出不正常的緋紅。
他微微張著嘴,唇乾枯得厲害,已出現一道道裂痕,甚至還有點點血跡從裂痕中滲出來。
熾熱的陽光直曬下來,讓他整個人如置身於火籠之中。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要被點燃了。
雙臂展開,雙手的手腕被綁在十字支架的橫欄上,粗糙的麻繩已深深地陷入他的肌膚中,勒出淤青的痕跡。
不是不痛,而是痛得太久,已經痛到麻木的地步。
彌亞無力地垂著頭,低低地喘息著。
他的呼吸越發急促。
每次吐出的氣息也是滾燙的,仿佛他身體裡也被灼燒著一般。
身體很難受,心裡也……
這麽長時間裡,他的‘父母’,還有貝拉……都不曾來看他一眼……
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已經處於半醒半睡之中。
就在剛才,他在恍惚中仿佛夢到了一個戰場。
明明應該是他從未去過的地方,可是那個戰場卻是如此的真實。
就好像……在離這裡極為遙遠的某個地方,在現在這個時候,在同一片天空和烈日之下,有一場真正的戰爭正在進行。
他幾乎能清楚地感覺到了鮮血拋灑在空中的觸感。
一條條生命正不斷地從殘酷的戰爭中流逝。
他看到一個戴著一側漆黑面具的金發年輕人手持長槍衝殺在戰場之上。
年輕人手中利槍每一次揮動,都會奪走一條性命。
那個人從來不顧自身的安危,總是一次又一次衝殺在最前方,將自己置身於最危險之處。
那個人仿佛根本不在乎自己身上越來越多的傷痕……
不,或者該說,那個人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那渾身浴血、宛如從地獄中走出的魔鬼一般的姿態,明明應該讓人感到極為可怖。
可他卻不知為何……想要抓住那個人的背影……
少年再度閉上眼。
一滴汗水從他垂落的睫毛上劃落。
像極了從他眼角落下的一滴淚。
被粗糙麻繩勒住的肌膚已經磨破了皮,鮮血滲出來,滲到麻繩之中,隨之更多的鮮血順著少年的手腕緩緩地滴落在地面。
…………
啪嗒。
深埋於地下的月神的神殿遺跡似乎晃動了一下,微不可聞,又似沒有。
一顆碎石從頂端掉落下來,隨著石壁砸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高大的白月鹿驀然抬起頭。
它仰著頭,黑亮的眼眸映著神殿正中間那顆巨大的石柱。
神殿似乎又微微晃動了一下。
嘩啦——
那塊巨型浮雕裂開了。
以女神的臉為中心,無數道裂痕宛如張開的蜘蛛網一般從四面八方延伸而去。
巨大的浮雕迅速迸裂,碎開。
一塊接著一塊的浮雕碎片從石柱上墜落,掉在地上砸得粉碎。
在一聲接著一聲的巨響聲中,白月鹿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
它黑亮的眼眸深深地映著遠方不斷崩裂的石柱,仿佛在注視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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