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一刻的喘息之時。
他的外公從小就嚴厲地教導他,他是王太子,所以他必須表現得比任何人都優秀和強大。
尤其是這幾年裡,周圍的人對他的要求越發嚴厲。
因為……‘那個人’的聲名崛起。
想到這裡,帕斯特的眼底滲出幾分複雜的情緒。他深吸一口氣,將懷中的七弦琴放下,站起身來。
“今天就到這裡,我先走了。”
“好的,王太子殿下。”彌亞揮揮手,神色隨意地說,“想必這裡你也已經很熟了,我就不送了。”
歪著頭想了一下,他又說:“真忍不住想要彈琴的話,可以過來。”
帕斯特笑著點了下頭。
等走到庭院大門時,他回頭去看,看到彌亞已經隨意地坐在了溪水邊的假山石上,手心捧著一個糖塊,逗弄著白馬。
駿馬湊過來舔他的掌心,他就開心地笑了起來,身上被飛濺的水打濕了也毫不在乎。
少祭這幅模樣若是被那些古板的祭司們看見,肯定又是一頓嘮叨——雖然彌亞根本不會把他們的嘮叨當回事。
額發的影子落在帕斯特掠過一絲羨慕之色的眼底,讓他黑色的瞳越發深暗了下去。
少祭,未來的大祭司。
明明和自己一樣身負重任,被無數人盯著一舉一動,可偏生這個少年能活得那麽率性自我,那麽自由自在,好像不會被任何東西所束縛一樣。
既然都是一樣,為什麽……他卻做不到這樣的自在?
…………
沐浴著上午時分明亮的陽光,帕斯特很快就回到了王宮。
剛進入大殿中,身板筆挺的老將軍就領著數人快步向他走過來,一張臉板得緊緊的。
他本以為外公是因為他又去了海神殿而不滿,心裡歎了口氣,老老實實地站住了等著被訓斥。可是當老人走到他跟前時,他發現老人的臉色非常嚴肅。
其他的人也是看著他,目光中透出幾分凝重,他這才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
老將軍面色肅然,開口道:“殿下,那位回來了。”
那位?
帕斯特想了想,記起來,那位鎮守北疆的軍團統帥納迪亞是在今日返回王城述職。
“你是說納迪亞將軍?他已經回來了?”
但是,如果只是納迪亞將軍回王城述職的話,不至於讓外公露出這麽嚴肅的神色。
老人的眼底掠過一道利光,他的目光帶著深深的冷意。
他說:“他這次回王城,將第三王子帶回來了。”
“…………”
帕斯特抬起的手微微一頓。
第三王子,薩爾狄斯。
在最近這兩年裡,這個名字一直頻繁地在他耳邊響起。
兩年前,敵國突然突襲波多雅斯國境,內地大軍救援不及。
在這場緊急而又危險的戰爭之中,一名年僅十六的少年在北疆的戰場上率領騎兵從側翼衝擊,一舉貫穿敵軍軍陣,力挽戰場危局。
少年一戰成名。
那一戰,讓波多雅斯的第三王子薩爾狄斯的名字出現在世人的視野之中,為眾人所知。
而那一場令世人矚目的勝利,僅僅只是一個開端。
在隨後的兩年中,薩爾狄斯征戰沙場,一次又一次痛擊敵人,一次又一次將那些因為他的年齡而輕視他的敵軍武將擊斃於他的馬下。
他曾親率一隊騎兵潛入敵國之中,在斯頓王國的境內殺了一圈,最後在數萬斯頓大軍憤怒地追殺下依然成功突圍回到波多雅斯,令斯頓人舉國震怒卻又無可奈何。
他在一場又一場的勝利中打下了他的赫赫威名。
現在,大陸已皆知其名,波多雅斯民眾更是對此津津樂道。
那個帶著半截漆黑面具的金發年輕人在戰場上英勇善戰,他的武勇世間難尋,他手中的長槍飲盡無數人的鮮血。
他如同一簇金色的火焰,灼熱刺眼,將一切敵人燒為灰燼。
他如同一隻剛剛成年的年輕雄獅,所到之處,震懾大地,令人聞而色變。
波多雅斯王國中,一顆名為薩爾狄斯的年輕將星已冉冉升起,萬眾矚目,無人可遮其光芒。
而這一切,成了外公和他身邊的人焦躁的根源。
在一片沉寂中,有一人躬身,低聲對帕斯特說:“王太子殿下,陛下正在接見納迪亞將軍,三王子人已經在外面了,您最好先去見他。”
帕斯特點了點頭,轉身向大殿外走去。
同一時間,沉穩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一個年輕人走進大殿。
他的身影沐浴在陽光之下,一頭金發在陽光中閃耀著明亮的光華。
當帕斯特看見走進來的年輕人時,有了刹那間的失神。
存在於他記憶中的,還是他這位王弟四年前的模樣。
四年前,那個矮了他一截的少年容貌秀美絕倫,如一朵養在溫室中的玫瑰花,又如同一隻金絲柔軟的波斯貓,更如藝術家精心雕琢出的纖細的藝術品,精致而又美麗。
而如今,當初精致秀美的少年已經徹底變了模樣。
向他走來的年輕人身形高大,幾乎已與他比肩,體態修長而又強健,再不複當初那種纖細的模樣。
這種強健卻不是那種壯碩的強健,而是一種勻稱得恰到好處的強健,如同藝術家精心雕刻出的石像那般讓人賞心悅目的健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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