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老人是一個嚴厲而又忠誠的人。
這麽多年來,他盡心盡力地教導王太子,嚴密地保護著王太子。
只是,或許是因為從小被保護得太過,也或許是因為沒有競爭者,從小不曾經受過絲毫挫折的緣故,王太子帕斯特雖然外貌和戴維爾王很相似,但是性子卻完全繼承了前王妃。
一樣的平易近人,一樣的溫厚慈愛。
也一樣的……軟弱,缺乏主見。
從現在看來,王太子恐怕難以成為一個優秀的君王。
以他的資質,終其一生,也只能成為一個平庸的君王。
戴維爾王閉上眼,沉思著。
但是,只要他在位的時候能夠將波多雅斯徹底穩定下來,後繼者就算平庸,在臣子的幫助下也能做個守成之君。
如今,王太子羽翼早已豐滿。
雖然從未上過戰場,但是在軍隊中,他的舅舅擔任著槍之騎士團的統帥,他的外公在軍中的影響力也依然存在。
在王宮內部,眾多文官早已將之視為下任波多雅斯王,而且他的仁厚之名也頗得民心。
波多雅斯剛穩定不久,經不起任何的動亂。
他不能讓任何人動搖王太子的地位。
他必須斷絕任何引發波多雅斯波動的可能性。
沒有任何事情,比波多雅斯的穩定更加重要。
傍晚的霞光落在黑發王者的臉上,戴維爾王睜眼,目光灼然。
顯然,他已經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
翌日,仍舊是同一個房間。
毫無溫度的石牆上掛著冰冷的利刃,那些不知飲過多少鮮血的利器散發著隱隱的壓迫氣息,就算上午時分火熱的陽光也驅之不散。
薩爾狄斯站在房間裡,他站得筆直,身姿挺拔。
哪怕對面是戴維爾王,這個國家的君王,亦是他的父親,他的頭仍然微微昂著,帶著幾分傲氣。
他仿佛完全感覺不到從對方身上散發出的威壓感。
他站在戴維爾王對面,雖然矮了對方一截,但他的氣勢卻沒有弱上分毫。
就像是一隻雖然還小卻已經有了身為凶獸的自覺和驕傲的幼獸,毫不畏懼地和成年凶獸對峙著。
少年站在陽光之下,金發飛揚,眉眼凌厲,目光明亮,英姿勃勃,周身都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戴維爾王注視著薩爾狄斯。
他想,他明白那位老人為什麽會感到不安,甚至做出那種不智的行動了。
眼前這個少年和年輕時的他太像。
像的不是容貌,而是感覺。
世事難測,還很諷刺。
他精心培育了二十多年的王太子和他相差甚遠,反而是這個在過去十幾年裡他甚至都不知道其存在的孩子……像極了年輕時的他。
在將薩爾狄斯接入王宮之中後,因為愧疚,他對這個孩子極其縱容,不管是多麽不合規矩甚至無理的要求,他都順著他。
他只是想要盡可能地彌補這個十幾年都未曾見過的孩子。
可是在他人眼中,他這種縱容就是對薩爾狄斯的偏愛。
雖然對外宣稱薩爾狄斯是王妃帶過來的孩子,但是薩爾狄斯和戴維爾王相似的眼型,還有那一隻黑眸,讓眾人都心知肚明。
這位王子很可能就是真正的王室血脈,也有資格繼承王座。
而這個王子又恰好是王偏愛的孩子的話……不知會有多少人因此而蠢蠢欲動。
“薩爾狄斯,我已經下令處死了襲擊你的人。”
少年異色的雙瞳注視著他,沒有回答。
“所以,事情到此為止。”
薩爾狄斯神色冷淡地看著戴維爾王,這個他應該稱呼為‘父王’的男人,目光中透出一絲譏諷。
他並不感到意外。
他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所以他甚至都懶得浪費精力和戴維爾王爭辯,但是,他也毫不掩飾他眼中的譏諷之色。
“我知道了。”
少年回答,神色毫不在意。
“沒其他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說完,他也懶得等戴維爾王回答,甚至連敷衍性的行禮都懶得做,徑直轉身要走。
他覺得,與其浪費時間和這個男人囉嗦,他還不如和彌亞多待會兒。
“薩爾狄斯。”
沒走兩步,他就被叫住。
“你身為王子,確實不該頻繁地出入王宮,以後你離開王宮,必須得到我的允許。”
薩爾狄斯沒有轉回身,就這麽無禮地背對著戴維爾王。
“為什麽?”
他語氣冷淡地問道。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
“還有,以後不要再去找少祭,如果你需要玩伴,我會為你挑選幾個貴族子弟。”
“……不需要。”
少年語氣依然很淡,可他垂在身側的手已用力攥緊。
“薩爾狄斯,你必須明白,你不能和少祭走得太近。”
黑發的王者僅僅只是站在那裡,就散發出無形的威嚴。
當他炯然有神的目光注視著一個人時,就會帶給人強大的壓迫感。
他是波多雅斯的王,他的話語不容置疑。
“和大祭司最親密的人,只能是王。”
“和少祭最親密的人,只能是王太子——不能是你。”
就在最後一句話落下的瞬間,一直背對著戴維爾王的薩爾狄斯突然猛地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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