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爾狄斯的目光直勾勾地和法埃爾對視著。
異色雙瞳深處,那看似冷靜的目光之下,卻是醞釀著可怕的狂風暴雨,暗藏著讓人察覺不到卻最可怕的海底暗潮旋渦。
“只有活著,才能一點點地、長久地感受到痛苦。”
他說,用最平靜的聲音說著最殘酷的事情。
“將他們所在乎的一切,從他們手中奪走。”
“讓他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最在意的、最想要抓住的東西,離他們而去。”
“把他們所擁有的一切,都在他們的眼前,毀給他們看。”
那張俊美的臉大半隱入黑暗之中。
借著遠方微不可見的火光,只能勉強看見半截薄薄的唇,揚起讓人心驚的弧度。
“……這樣才有趣,不是嗎?”
第93章
傍晚時分,逞威了整整一個白天的太陽終於開始緩緩地沉入地平線。
只是陽光的余威還殘留在空氣中,溫度尚未降下去,就連吹起的晚風也還是火熱的。
晚風吹過湖邊,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吹起層層水紋,偶爾會有小魚兒從水中躍起,在水面濺起水花。
湖邊已建起了一個簡單的臨時宿營地,寥寥炊煙從宿營地中升起,食物的香味蔓延開來。
奔波了一整個白日的騎士們圍在煮食的篝火邊,一邊吃東西,一邊閑聊談笑著。
宿營地的一邊,亞麻色長發的將軍靠著岩石坐在湖水邊。
右臂隨意搭在豎起的右膝上,他懶洋洋地靠著身後的岩石,一邊吃著烤得焦脆的乾麵包,一邊側著頭看著天邊火紅的夕陽。
那神色看起來頗為悠閑。
兩日多前,他和抵達北境城的納迪亞做好了軍務交接,順便又‘好好’地切磋了一頓,然後,他就立刻出發返回王城。
輕裝簡行,一路騎馬飛馳,他們前行的速度很快,再過幾天就能回到王城。
幾口將剩下的烤麵包吃完,安提斯特直起身,側頭看了不遠處的營帳一眼。
他從北境帶回來的那把弓就放在裡面,包裹得很好,就算這一路騎馬奔馳也應該不會磕碰到。
畢竟他的小徒弟受了那麽大的委屈,得拿好東西回去哄一哄才行。
想到這裡,安提斯特的唇角不由得揚了起來。
說實話,他這個小徒弟其實挺好哄,就算被他逗得過了頭,拿著甜點就能哄回來。
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說,小家夥脾氣也挺倔的,要是真的生氣了,那可是相當麻煩的事情。
比如,某個喜歡欺負徒弟的不良老師就曾經因為做過了頭,被自家徒弟無視了整整一個月。
突然,一聲嘹亮的鳴叫聲在上空響起。
安提斯特抬起頭,一個黑影在天空中盤旋了一圈,緊接著朝宿營地俯衝下來。
沒過多久,一名騎士快步向安提斯特走來。
剛才俯衝進營地的黑鷹就站在騎士的右臂上,嘴上叼著一塊剛剛獎賞給它的鮮肉。
“將軍閣下,這是緊急文書。”
騎士將一個兩指長的銅管遞給安提斯特,銅管的銜接處是用紅色的蠟封著。
紅色代表的是最緊急的訊息。
安提斯特坐著沒動,抬手接過銅管,直接掰開封蠟。
他手指一捋,將卷成卷的薄薄羊皮紙展開。
當目光落在紙面上的那一瞬間,他的呼吸頓了一下。
晚風大了起來,從湖面刮過,帶來水的濕氣。
那風吹得安提斯特指間的薄紙震動不休。
亞麻色的額發在他的眼前拂動著,連帶著陰影不斷從他眼前晃動。
他的眼像是被凍結住了一般,定定地凍在那一行黑色的文字上。
“閣下?……將軍閣下?”
眼見安提斯特直勾勾地盯著紙條,還有臉上那凍結的神色,舉著黑鷹的騎士心底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自跟隨將軍以來,無論發生怎樣的事情,哪怕是戰場上最危險的處境中,安提斯特將軍永遠都是一副從容的姿態,仿佛一切在他眼前皆是小事。
他從不曾見安提斯特閣下露出這樣的神態。
手指用力一攥,將那張薄薄的紙條用力攥緊在掌心,皺成一團。
安提斯特站起身。
“通知下去,動身。”
“閣下?”
安提斯特猛地抬眼,盯著他的下屬,厲聲道:“我說,立刻動身!回王城!”
從年輕將軍那雙深藍的眼中迸出的利光讓騎士胸口猛地一緊。
“是!”
他趕緊回答。
一抬手,將手臂上的黑鷹送上高空,騎士一秒也不敢耽誤,轉身匆匆向篝火邊的同伴們奔去。
一邊快步向前,他一邊不安地想著。
王城那裡到底發生了怎樣的事情?
竟讓安提斯特閣下失態到這種地步?
剛剛扎下不久的宿營地被迅速地收拾起來,才休息不久的駿馬再一次邁開腳步在大地上奔跑了起來。
大道上掀起滾滾塵土,一隊騎士在暮色中向著王城的方向奔馳著。
最前方的人,一頭亞麻色的長發飛揚在空中。
暮色中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只能看見他那隻用力地按在掛在馬背一側的弓箱上的手,還有,隱隱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某種可怕的氣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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