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也沒有。
什麽都不曾剩下。
他靜靜地坐在庭院中。
想起一同長大的老爺臨死前將特勒亞少爺囑托給他的那一幕。
想起特勒亞少爺在這座庭院中挺拔的身影。
然後,他又想起薩爾狄斯……那個小小的孩子孤零零地坐在水池邊的模樣。
‘小少爺是無辜的……’
‘無辜?他天生作為罪證降生於世。’
‘如果沒有他的存在,特勒亞大人不會落得如今這麽一個孤墳寂寥的下場。’
‘他早該死去,早該在五年前就死去。若是那樣,什麽都不會發生。’
‘他是一切罪惡的根源。’
‘只要他存在一日,將軍就會一日被釘在恥辱柱上。’
‘唯有以他的性命作為祭品,才能洗刷大人的恥辱,才能讓大人從此安息!’
半個月之前,那個突然來找他的騎士冰冷的話語音猶在耳。
老人閉上眼,他滿是溝壑的臉上已老淚縱橫。
他乾枯的手顫抖著抬起,將水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很快,黑紅色的鮮血從他嘴角溢出來,老人倒在石桌上,咽下最後一口氣。
…………
……………………
身後的箭筒已空空蕩蕩,所以,當那名騎士一步衝上來,一劍重重劈下時。
彌亞反射性地將左手上的弓抬起,想要將那一劍架住——
哢嚓。
寬劍太過於鋒利,弓身不堪重負,應聲而斷。
劈裂弓身的利劍繼續俯衝而下,在彌亞錯愕的目光中,在他胸口斜斜地劃開一道長長的血痕。
鮮血飛濺了劈下這一劍的騎士半邊頰的血色。
斷裂的弓落地,少年重重地跌倒在地上,閉上眼,似乎沒了聲息。
騎士卻毫不留情地上前一步,抬手就要一劍刺穿彌亞的胸口。
鏗鏘一聲脆響。
一把劍猛地從斜地裡伸出,硬是將騎士眼看就要刺入彌亞胸口的一劍架在空中。
騎士斜眼看向一側,看見的是咬緊牙死死地架住自己這一劍的薩爾狄斯。
他本就陰鷙的眼神越發冰冷起來。
他一抬腳,不耐煩地將在他眼中已等同於死人的彌亞踢了一下。
彌亞被踢得翻了個身,但是依然靜靜地趴在石地上,從他胸口滲出的鮮血染紅了他身下的地面。
他閉著眼,半晌不見一點動靜。
薩爾狄斯驚慌地想要向彌亞看去,可是重重一劍劈來。
他本能地抬劍一擋。
伴隨著鏗鏘一聲刀刃撞擊的聲響,他勉力擋住了騎士劈下來的這一劍,可是繃緊的手臂卻止不住地在顫抖。
在剛才那一張惡戰中,他也好,彌亞也好,早已筋疲力盡,就連站著都很困難,根本沒法繼續戰鬥下去。
更何況眼前這位騎士更是強大甚於剛才的任何一個人。
一劍接著一劍重重朝薩爾狄斯劈下。
劈得他被迫不斷後退。
“你早該死了。”
“在五年前就該死了。”
“如果那時你死了,將軍就能活下去。”
騎士說,字字如刀,句句刺心。
他陰鷙的眼直勾勾地盯著薩爾狄斯,透出毫不掩飾的憎惡和恨意。
他冷冷地說:“你為什麽不死——”
最後一句話落音,像是厭倦了此刻如貓戲耗子般的遊戲,騎士一劍狠狠劈下。
原本就是在咬牙苦苦撐著的薩爾狄斯再也支撐不住,手中長劍脫手飛出,重重插在一旁的地面上,而他的人也跌落在了地上。
他倒在地上,鮮血從他被劈傷的額頭流下來,染紅了他半邊的頰。
騎士站在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向前遞出的劍尖抵在他的喉嚨上。
可是薩爾狄斯卻是恍如不覺,他只是怔怔的看著另一邊伏在地面一動不動的彌亞,整個人像是失了魂,目光一點點黯淡下去。
見薩爾狄斯沒反應,騎士皺了下眉,劍尖往前一遞,淺淺刺入他喉嚨的肌膚中,一點血絲滲出,但是薩爾狄斯卻依然像是沒看到自己喉嚨前的劍刃一般,看也不看掌控著自己性命的騎士一眼,努力想要撐著身體站起來。
可是他失敗了,中毒極深且已經遍體鱗傷的身體已連最後站起身的力氣都已不剩,剛剛撐起到半截的身體再度摔倒在地。
他喘了口氣,趴在地上,緩緩地抬起頭,目光仍舊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彌亞所在的地方。
彌亞靜靜地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
這一刻,薩爾狄斯眼底最後一點亮光都消散了下去,除了黑暗,什麽都不剩。
他撐起身體,也不試圖再站起來,就這樣伏在地上,兩隻手肘撐地,艱難地向前挪去,似乎是想要就這樣爬向彌亞。
騎士再次皺起眉,他抬腳重重一踢,將薩爾狄斯踢得平地飛了出去。
他們所在的地方本就離懸崖不遠,騎士這一腳恰好就將薩爾狄斯向崖邊踢飛過去。
強大的慣性讓薩爾狄斯在落地之後又滾了兩圈,幾乎就已經來到了懸崖的邊緣。
只差一點,就會滾落下去。
腹部的劇痛讓薩爾狄斯側身蜷縮在地上,他張口,重重地噴出一口血。
他抬起頭,目光卻依然不是看向騎士,仍是直勾勾地看著彌亞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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