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囚牢中響起了腳步聲,謝懷仁抬頭一看,只見他的牢籠前站著溫如玉。謝懷仁眉頭一皺,他和溫如玉素無交集,溫如玉怎麽會出現?
溫如玉眼神冷酷的看著披頭散發的謝懷仁:“謝長老是不是在想,我與你平日並無交集,怎麽會來探監?”
謝懷仁挑起眼皮瞅了一眼溫如玉:“常常聽說你愛湊熱鬧,如今一看確實如此。”
溫如玉輕笑道:“實不相瞞,看到您猶如喪家之犬的樣子,我心裡很暢快。”
謝懷仁梗了一下:“你過來就是想奚落我幾句的嗎?沒想到溫如玉也是個落井下石之人。”
溫如玉呵了一聲:“論落井下石我可不是你謝長老的對手,你做的那些事還需要我來落井下石嗎?隨便提出一件,都足夠你在刑塔關幾百年了。
謝懷仁不解:“不是來落井下石的?那你是來做什麽的?”
溫如玉寒聲道:“我是來向你討個公道的。”
謝懷仁更懵:“公道?我和你好像沒有過節。”
溫如玉深吸一口氣:“你記得溫如金嗎?”
謝懷仁思考了片刻之後搖搖頭:“不記得,他是誰?”
溫如玉諷刺的笑了兩聲:“是啊,你怎麽會記得呢?也罷就讓我來對你說說他吧。他比我矮一點,只有練氣修為,說話的時候溫言細語,走路有些外八字。他喜歡九霄仙門的凌霄花,因此被分配到凌霄花開滿的山頭上做雜役時,他開心壞了。”
“他的主子看他做事認真負責,很快就將他提拔成了管起居的管事。每個月的初十都是他休沐的日子,他會先去九霄仙門的雜役堂領了月奉,然後換成低階的草藥出山門。九霄仙門的山道,他走了三年。”
“家裡的日子清貧,但是他並不灰心,他相信有一天,憑著他的努力,他和家裡人一定會過上好日子。他是個溫吞靦腆細心勤勞的普通人,懷揣著希望和理想踏入了九霄仙門。”
“就是這麽一個人,你猜他最後遇到了什麽事了呢?”
謝懷仁眼中的疑惑更甚,溫如玉說的這個人,和他有什麽關系,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溫如玉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他被人一劍穿透了脖子,劍氣一寸寬,拔出來的時候血都不沾。他死的時候,手裡還提著要帶回家給他年幼體弱的弟弟用的藥,他死不瞑目。謝長老,你想起他了嗎?”
謝懷仁搖搖頭:“不記得。”
溫如玉眼中又漸漸的湧出了淚:“呵……好一個不記得。”
“在你眼中,雜役的性命和螞蟻有什麽區別。只怕你夢回之時連曾經對手的模樣都忘記了,更別說對手身邊的人了。”
“就因為你要強闖李懷智的行宮,他作為雜役主事出來阻攔了一句,就這麽一句,你就要了他的命。如果只是要了他的命也就罷了,你還給他冠上了強闖禁地的罪名。”
“謝懷仁,你修的是什麽道?!”
謝懷仁聽到李懷智三個字時才依稀想起了這麽一個人,沒想到他竟然是溫如玉家裡的人。他垂著眼眸半晌之後才吐出一句話:“他運氣不好跟錯了主子。”
溫如玉一字一頓:“他不是運氣不好跟錯了主子,而是他運氣不好碰上了畜生。”
“像溫如金這樣慘死在你們同門內鬥之中的雜役和普通人多了去了,你有沒有想過,他們也是人。和你一樣有血有肉會哭會笑的人?你憑什麽高高在上主宰他們的生死?就憑你修為比他們高嗎?”
“你的手上沾滿了同門的血,午夜夢回時,你難道從沒想過他們嗎?”
溫如玉殺氣騰騰:“我恨不得現在到牢裡去把你的肉一片片的剮下來,我希望你不得好死,希望你魂飛魄散又希望你千世萬世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來看你之前,我想好了一百中要讓你去死的辦法。”
謝懷仁平靜的說道:“你若是現在送我一程,我會感謝你。”
世上最可怕的刑罰莫過於萬仙盟的窺天籙和刑塔了,溫如玉若是現在出手,他反而解脫了。
溫如玉當然也知道這點,他才不會冒著被萬仙盟追的風險來給謝懷仁一個解脫呢。
謝懷仁見溫如玉沒動靜了,他漠然道:“做大事總要犧牲。”
若是殺一個雜役都要記在心上,他就真的一事無成了。
溫如玉滿眼諷刺:“你說的做大事,就是為了一個掌門之位?我想不通,九霄仙門的掌門之位有這麽好嗎?能讓你不顧幾百年的同門情誼對自己的師兄弟下殺手,更有甚者,讓你連你的師父都不放過。”
謝懷仁冷冷的瞟了溫如玉一眼:“你懂什麽?像你這中天資過人的人怎麽能懂我的痛。”
溫如玉道:“是啊,我不懂,所以我才會站在你面前問你一聲你這麽做值不值?”
謝懷仁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但是溫如玉說道:“你知道嗎?無妄劍仙已經來到蟻城了,最多明日,萬仙盟就會開刑塔判你們的罪,至於入了刑塔你們會受什麽折磨,這就不清楚了。”
“你已經被你的同門放棄了,你在修真界的那些所謂的友人,此刻也正在想辦法與你撇清乾系。我說不定是最後一個來探望你的人,也有可能是你這輩子最後一個願意和你聊天的人。”
“一吐心事的機會不多了,你自己考慮。”
謝懷仁沉吟片刻之後此時卻問了另一個問題:“我師父……無妄劍仙他來蟻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