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麽一句話,葉緩歸將早就準備好的拐杖藏了起來,他充當了人體拐杖,扶著譚渡之在院中一步一步的走著。
一開始的時候,老譚全身的重量幾乎都壓在他身上,每走一步,老譚的呼吸就粗重一分,走不了幾步,他就要抱著自己緩衝好一會兒。
萬事開頭難,在葉緩歸不斷的鼓勵和安慰下,譚渡之走的步數越來越多,時間也越來越長。
譚渡之右手摟著葉緩歸的肩膀,他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雙腳和地面上,而在小心翼翼撐著他的葉緩歸身上。
葉緩歸鼻尖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小聲的提醒著譚渡之:“左腳向前,哎,對!好,現在讓我們換右腳~”
葉緩歸能感覺到老譚的雙腿正在用力,他的肌肉緊繃著。如果說譚渡之正在用全身的力量在行走著,那他就是用全身的力量在穩著老譚不讓他摔倒。
每走一步葉緩歸都會開心的鼓勵他:“老譚好棒!”
他曾經是個病入膏肓的病人,他深深知道,人處於低谷的時候親朋的鼓勵和支持有多重要。他曾經得到過很多很多的關愛,他想將這份關愛分一半給老譚。
葉緩歸語調輕快:“今天比昨天多走了好多步!老譚你真是太厲害了!”
譚渡之眼神中雜糅著種種情緒,他是個卑劣的乞討者,也是個恃寵而驕的被偏愛者。
他明明可以不用小葉子攙扶了,可是他控制不住他自己。他喜歡葉緩歸照顧自己的感覺,他喜歡他的呼吸心跳,喜歡他鼓勵的話語……
喜歡這個人對自己毫無防備的樣子。
每一次和他接觸,他都要克制自己想將他整個兒抱在懷裡的衝動。
怎麽辦?他從來沒試過這種滋味,一邊想著早點站起來為葉緩歸遮風擋雨,一邊隱瞞著自己的實際情況享受和他相處的時光。
溫如玉在葡萄架下翹著二郎腿啃著水果,他都快笑翻過去了:“這兩還真是絕配。”
一個癡一個傻,一個精明一個糊塗,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可不就是絕配?
溫如玉最近特別喜歡看到譚渡之吃癟的樣子,每次看到他含情脈脈看著小葉子,小葉子卻一無所知的樣子,溫如玉就憋笑憋得內傷。
一百步走下來,譚渡之身上倒是乾乾爽爽,倒是葉緩歸淌了一身的汗。
一股獨屬於葉緩歸的氣息縈繞在譚渡之的鼻尖,這味道比米蘭的花香還令人沉醉。
葉緩歸擦擦頭上的汗珠,他對著譚渡之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老譚感覺怎麽樣?腿疼嗎?”
一邊說著,他一邊提了一張小凳在譚渡之身邊坐下。只見他熟練的抬起譚渡之的一條腿擱在自己雙膝上,確認腿放平了之後,他雙手並用輕柔的揉著譚渡之腿上的肌肉。
譚渡之心中軟成了一片:“不疼,不礙事的,你不用幫我揉了。”
葉緩歸手上動作不停:“福伯走之前說過了,他說你的靈根雖然正在恢復,可是被劍修絞斷的經脈沒這麽容易好。他讓我多給你揉揉,這樣恢復得更快!”
溫如玉簡直看不下去了,他拖長了聲音:“這是一個多麽公平的世界啊!曾經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人,現在為愛癡狂百爪撓心。嘿嘿~天道真是公平。”
葉緩歸疑惑的抬頭看向溫如玉:“嗯?老溫你在說什麽?”
譚渡之扭頭給了溫如玉一個警告的眼神,溫如玉只能訕訕的撿了個葡萄丟到嘴裡:“我隨便感慨的。”
他胡亂的轉移話題:“對了,你上次不是說豆丹嗎?還沒長好嗎?”
葉緩歸道:“還要再過幾天,等能撿豆蟲的時候我叫你?”
溫如玉滿口答應:“好啊。”
譚渡之眯著眼睛瞅著葉緩歸,小葉子的注意力太容易被人分散了,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又是幾天過去了,這天吃晚飯的時候葉緩歸對溫如玉說了一句:“老溫,地裡的豆蟲長大了,晚上一起捉豆蟲啊。”
溫如玉這才想起那天他敷衍葉緩歸的話,說實話,他對捉豆蟲這件事是拒絕的。但是話都說出口了,不去說不過去,溫如玉只能吱吱嗚嗚:“好,好吧。”
譚渡之一邊給葉緩歸夾菜一邊說道:“我也想去。”
葉緩歸一口否決:“你現在走路還不太利索,地裡也不太好推輪椅走,你就別去了吧?”
譚渡之委屈的抿了抿唇,葉緩歸感覺他好像說了什麽殘忍的話。老譚這段時間那麽努力的練習走路,他怎麽能一句話就把他的熱情都給打沒了呢?
於是葉緩歸委婉的說道:“雖然不能下地,但是你可以在田埂上等我!”
譚渡之這才重新露出了笑容:“嗯。”
夜幕降臨時,葉緩歸手裡提著夜明珠腰上系著布兜子走到了他家的黃豆地裡面。收完麥子才種下的黃豆到此時已經結了豆莢了,臌脹的豆莢預示著秋天的豐收。
葉緩歸彎腰看了看豆莢:“老溫,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煮鹽水毛豆了!”
溫如玉揣著手敷衍著:“嗯嗯,鹽水毛豆……”
他真是瘋了才會跟著葉緩歸下地撿豆蟲,且不說豆蟲這玩意長得多令他膈應,他感覺他的後背已經快被譚渡之的神識捅穿了。
他掃了掃譚渡之的方向,只見兩人行走的田埂盡頭,譚渡之正坐在輪椅上。他眼神落寞,又委屈又倔強的盯著葉緩歸的背影看著,活像一隻被主人留下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