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線香折斷的聲音很小, 但在寂靜的深夜中卻無比清晰。
“又斷了!”
田加薪一聲尖叫:
“又斷了一根香!”
衛複淵扭頭一看。
香爐中,靠左側的那根也在底部一折兩半了, 三支線香只剩最後一根還在迅速地燃燒著,青煙冉冉升騰,速度快得驚人。
——【在三支香燒完之前, 無論如何,一定要將我叫醒。】
一瞬間,衛複淵腦中只剩北泉曾經叮囑過的這句話。
他不知道若是不能及時叫醒北泉會有多嚴重的後果,但他一點兒都不想嘗試。
“怎、怎麽辦!?”
衛複淵汗出如漿, 見北泉雙目緊閉、唇色發紺, 胸口連一點兒起伏都沒有,連忙顫抖著用手指去探北泉的鼻息:
“他沒呼吸了!”
衛複淵對田加薪吼道。
可田加薪也不知道怎麽辦。
雖然他是一個修煉了八百年的田七娃娃,但植物成精本就沒啥戰鬥力,平常使點兒障眼法或是地遁術什麽的還算湊合,但如此急迫的時刻, 讓他想個轍兒把北泉不知被困在哪個犄角旮旯裡的魂魄喚回來,卻是萬萬做不到的。
“我也沒辦法啊!”
田加薪看著已經沒了呼吸的北泉, 還有香爐中僅剩的那一小節搖搖欲墜的殘香,急出了眼淚, 尖聲叫道:
“北泉不是讓你幫他護法嗎,怎麽現在還來問我!?”
本來以衛複淵的脾氣,被一個小娃娃這麽一懟,肯定是要炸毛的。
但現在北泉生死一線,衛少爺腦中已容不得其他。
——對啊!
衛複淵心中無比混亂地想:
——北泉讓自己護法,肯定是有理由的!
他拚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北泉曾經說過,我身上有什麽來著?
——對了!是功德!我身上有功德!
衛複淵對田加薪喊道:
“我身上的功德,對北泉有用嗎!?”
田加薪被問得一愣。
他其實也不知道,但現在似乎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了。
“你、你試試吧!”
田加薪一抹眼淚,大聲喊道:
“渡氣也好什麽都好,把你的功德勻給他,反正總比就這麽呆坐著好!”
衛複淵聽懂了“渡氣”二字。
——這忒麽不就是人工呼吸嗎!?
衛少爺雖不知自己的功德能不能通過“渡氣”的方式過勻到北泉身上,不過既然北泉他現在都不喘氣兒了,人工呼吸總歸是沒錯的吧?
想到這裡,他當即不再猶豫,撲到北泉身上,捏住他的下巴抬起,就憑著兩年前軍訓時學過的那點兒急救常識,深吸了一口氣,雙唇湊上去,貼住北泉的嘴,大口往裡面吹氣。
北泉的嘴唇冷得像冰,但同時也十分柔軟,觸感好似某種軟滑的果凍。
但衛複淵心中沒有半分綺思,一心隻想著要將北泉喚醒。
一旁的田加薪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卻什麽也乾不了,只能一瞬不瞬地死死盯住香爐裡僅剩的那一小節殘香,深深體會到了何為“度秒如年”。
線香只剩小拇指甲蓋的長度,以它現在燃燒的速度,最多半分鍾就會燒盡。
“北泉!”
衛複淵不肯放棄。
他一邊叫著北泉的名字,一邊一口一口將氣息渡到那昏迷不醒的人的口中。
而衛複淵所不知道的是,他體內的功德之光,正如點點螢火一般,隨著兩人交疊的唇舌,融入到了北泉的身體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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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他共感的女孩兒活活溺死在了水深堪堪隻到腿肚的淺灘裡,北泉在姑娘死亡的刹那,也從她魂魄殘留的記憶中脫離了出來。
原本按照離魂術的正確操作,此時北泉應該循著香火的指引,立刻原路返回自己的肉身。
然而要命的是,姑娘身亡的地方是一個不知出入口究竟在何處的碎片空間,即便是她死了,三魂七魄也無法離開,因此追著她來的北泉也和她一樣被困在了這裡。
以北泉現在的角度看來,自己就像漂浮在宇宙裡的一粒塵埃,周圍黑暗一片,既無光也無聲,空空蕩蕩,無處著落。
他左右四顧,試圖找到引魂香的煙氣或是香味,無果之後,又掐訣默誦咒文,想要尋到與自己肉身的聯系,可惜依然一無所獲。
——也對。
北泉在心中笑自己天真。
他本就是因犯下殺孽不得入輪回的孤魂野鬼,勉強說來,那具所謂的肉身,還是他被動奪舍而來的二手貨。
本就不是配套之物,魂魄與身體又能有多緊密的聯系?
關鍵時刻感應不到,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了。
——只不過,若是我當真回不去了,加薪倒也罷了……
北泉自嘲一笑:
——那小子,怕不是得被嚇個半死。
他腦補了一下衛複淵守著自己的屍體不知所措的樣子,北泉在覺得甚是好笑之余,又隱隱感到了些許自責。
就在這時,北泉垂落在鬢角的劉海竟然很小幅度的動了動,尾端掃過了他的耳廓。
北泉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伸手摸了摸。
——不對!
他猛然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