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某條不知名的逼仄胡同串子裡,暴躁地反覆刷新著手機。
但不管他切到哪個地圖,不是提示網絡連接失敗,就是光標抽風了一樣亂閃,兩次定位能差距半公裡以上。
“艸!”
衛複淵氣得想砸手機。
含著金湯匙出身的衛少爺已經很久沒這麽憋屈過了。
他覺得自己最近簡直就是水逆,八字背到了極點。
衛複淵今年二十一歲,是老牌名校奉興大學工商管理專業的大三學生。
他人長得高,模樣俊,常年練習空手道和馬伽術,相貌身材輕松乾翻九成以上的專業模特,再加上成績不差,家境優渥,簡直就是人生贏家的模板,從小到大順風順水。
至今為止,他所受過的最大挫折,也不過就是空手道比賽前夕因玩滑板肩膀脫臼,錯失奪金機會而已。
然而就在半年前,他回家給自家老媽過生日,晚宴上喝得有點多,酒意上頭,一時失言,竟然當著一家子親戚的面自爆了性取向。
衛少爺這櫃出得著實豪邁,後果也十分嚴重。
衛媽媽驚得差點兒厥過去,衛爸爸則氣得七竅生煙,當場就把這不省心的孽子趕出宴席,勒令他不準回家之余,還停了他所有的經濟來源。
一分錢逼死好漢。
堅持了六個月後,打小吃穿不愁的大少爺終於體會到了一塊錢掰成兩半花的苦處。
衛複淵的存款已快見底,再也租不起一個月六千塊的高級單身LOFT公寓,又因為是走讀生所以沒宿舍,已快要淪落到露宿街頭的境地了。
他不願跟爹媽服軟,偏死要面子不肯向親朋好友求助,還不能讓同學察覺自己的窘境……
沒辦法,衛複淵只能想到了打工賺生活費一途。
只不過這工讀的活兒也不是那麽容易找的。
他的專業大三課業雖算不上繁重,但也不是能頻繁請假的,只能挑些上班時間靈活的工作。
衛少爺又生怕被熟人發現,送外賣洗盤子派傳單一類的活兒一律不作考慮,還要加上諸如上班地點離學校夠遠、錢不少還管吃管住之類的苛刻條件,就更難找到合意的了。
衛複淵在各種招聘網頁上翻了兩天,才終於在這片老城區找到了一個超市倉庫理貨員的兼職——錢雖然比預想中的少得多,但在倉庫工作不必拋頭露面,晚上還能住在值班房裡,勉強也算湊合了。
今天,衛複淵是來面試的。
只是他萬萬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會在胡同串子裡迷了路。
明明眼瞅著倉庫應該就在這附近,偏偏導航一直在亂轉,衛複淵在這段路上來回走了三趟,愣是跟鬼打牆似的繞不出去。
“老子這忒麽是撞鬼了吧!”
在第三次經過同一個巷子口時,暴躁的衛少爺終於爆發了。
他有心找個人問路,只是分明是周末的早上九點,這條胡同卻安靜得可怕。
衛複淵經過的每一道門、每一扇窗都關得嚴絲合縫。整整十分鍾,別說個活人,他連流浪貓都沒瞅見一隻。
周圍安靜得落針可聞。
還帶著些春寒的風也在某個他沒注意到的時刻忽然停止了。
衛複淵站在空無一人的胡同裡,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恍然間,他竟感覺連腳下的水泥路面都顯得不真實了起來。
可光天化日之下又怎麽會見鬼呢?
作為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衛複淵從來不相信鬼神之說。
而且他自問自己一個身高將近一米九的漢子,那方面還是個雛兒,按理說肯定陽剛之氣爆表,又哪來的邪祟敢對他動手呢?
衛複淵如此自我安慰,腳下的步子卻不由自主地越來越快。
——這只是條胡同!
衛複淵強忍住內心的忐忑,不斷告訴自己——我只是迷路了,只是迷路了而已!
四月的奉興城,氣溫只有十來度,衛複淵仗著自己年輕火力壯,隻穿了薄薄的針織背心配外套,實在說不上個“熱”字。
但此時他已汗流浹背,大滴大滴的冷汗順著額角滑落,浸透了襯衣的領子。
一步、兩步、三步……
衛複淵心中萬分焦躁,腳下加速,不由自主地開始小跑了起來。
——怎麽就是走不出去呢!?
他邊跑邊拚命刷手機,試圖在導航中重新刷出自己的正確位置。
就在衛複淵轉過某個拐角時,前方一扇門毫無預兆地打開了。
“咚!”
這門開得實在突然,衛複淵又在心煩氣躁的時候,悶頭一路小跑,根本刹不住車,迎頭就撞了上去。
衛少爺捂著腦門坐倒在了地上,門板大幅度地反彈了一下,同時另一面也發出了一聲低低的驚呼。
衛複淵捂著腦門抬起了頭。
“臥槽你祖宗——”
他的話說了一半,直接卡在了嗓子眼裡。
一個年輕的男人從門板後探出頭來,正用驚訝的表情盯著他。
不得不說,那人的長相實在是太符合衛大少爺的審美了。
倒不是說男人長得有多傾國傾城,只是五官輪廓精致深邃,與略有些瘦削的臉型組合起來,顯出一種令人難以移開目光的明豔氣質,配上雪白的膚色與略淺的瞳色和發色,看上去就仿佛是個精雕細琢的白玉偶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