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此, 衛少爺一路展開了豐富的聯想,很長時間都沒再跟北泉或是田加薪搭過話。
車子是早上八點左右駛出奉興城的,中午衛複淵在高速上隨便找了個休息區, 眾人下車匆匆吃了點東西, 休息了不到一小時, 就又再度出發了。
下午四點,他們進入了玄門村所在的豫南山區。
從入山開始, 衛複淵的手機定位信號就時斷時續,經常報錯,十分不好使。
好在北泉隨身帶了地圖, 而且方向感似乎特別好,二話不說讓衛複淵關了導航,按他指點的開。
衛複淵早就知道北泉身懷異術,這時候就特別聽話, 半點也不逞能, 完全是北泉怎麽說他就怎麽來。
一邊開,衛少爺一邊感歎,這一帶的山路也太複雜了吧,也怪不得那些老師學生會不幸在此迷路。
北泉聞言,亮了亮手裡的指南針:
“你發現了沒有, 這裡的地磁是亂的。”
衛複淵減慢車速,抽空飛快地瞅了一眼。
確實, 就如北泉所言,指南針的指針正在不停地大幅度左右飄移, 是字面意義上的“壓根兒找不著北”。
“我聽說,不是幾年前就有人‘處理’過玄門村了嗎?”
坐在後座的田加薪插嘴:
“怎麽還會出事兒呢?”
衛複淵這段時間經歷得多了,立刻就敏感地捕捉到了關鍵信息:
“‘處理過’是什麽意思?”
“讓我來說、讓我來說!”
田加薪在車上坐得悶了,樂得有人跟他聊天,於是開始滔滔不絕地向衛複淵科普關於玄門村的歷史:
“是這樣的——”
玄門村作為一個網絡上流傳甚廣的著名鬧鬼聖地,確實有許多傳說。
這些傳聞中的絕大部分只是以訛傳訛、子虛烏有的胡說八道,跟裂口女或是廁所花子一樣屬於都市傳說范疇,全賴人們的好奇心和網絡世界的興盛才得以飛速傳播。
然而在真正的玄門中人看來,玄門村確實有些貓膩。
舊式的民房為了采光、通風和保溫考慮,一般都喜歡坐北朝南,但玄門村的大部分民居朝向卻正好相反,坐南朝北,正堂大門正對正北方的鬼門方向。
而且村中的喪葬習俗也與別的地方不太一樣,但凡家中有老者,年過五十之後,就會請村中壽材鋪打造一口棺材,停放在自己房間的炕旁,以備百年之用。
若是村中有意外或是急病而死之人,來不及備下棺木的,則需先借用家中老者或是鄰居家的,無論如何務必連夜入棺,決不可待到第二天天亮。
而與傳統民俗最大的不同之處,是在村中過世的人,死後不能離村,而是直接在村尾辟一塊地下葬。經年累月,村後已有了一大片集體墓園,乍一看過去,墓碑林立,新舊不一、密密麻麻,底下全都是一口口裝著死人的棺材。
玄門村棺材不能出村的傳統已又百余年了,連村中年紀最大的那批老人都解釋不清緣由,隻說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
近年來喪葬習俗改革,就算是玄門村這種窮鄉僻壤也不能再土葬了,村民們就把火化後的骨灰裝進棺木裡,再埋進村後的墓園中並立碑祭祀——這個習慣一直持續到村中所有居民全部搬離為止。
“當年遷村以後有‘人’專門去看過。”
田加薪在“人”字上加了個重音,代表的意思十分明顯了。
“說玄門村常年人鬼同村,風水格局也有問題,所以陰氣很強,雖然沒有民間口耳相傳的那般玄乎,但也確實暫時不合適活人居住了,因此最好的辦法就是丟空放置,讓陽光暴曬一段時間,陰氣散得差不多了之後再做打算。”
衛複淵按照北泉的指示,將車子駛進了山道右側的岔路,邊開邊問:
“那為什麽不做場法事什麽的?把村裡陰氣超度了不就得了。”
“嗨,這就是你門外漢了吧。”
田加薪鼓著包子臉,老氣橫秋地說道:
“玄門村陰氣重的成因很複雜的,有本身風水的影響,也有人為因素的干擾,而且越是范圍大的區域,想要用超度一類的方法改變當地的氣場就越是困難。”
“雖然我沒到過現場,不知當地實際風水如何吧……”
說著,小娃娃張開雙臂,盡力擺出了一個“很大”的手勢:
“不過,一個整整住了兩三百人的村莊,還在村後埋了百多年的屍體,真要作法超度,還不止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呢!”
田加薪抬頭看了看衛複淵:
“為了一座廢村,何必呢!”
——明白了,這就是投入與收獲不成正比的意思吧。
衛複淵想到。
自從得知了田加薪的真實身份和實際歲數之後,衛少爺跟他交流起來就顯得坦然多了。
“不過就算不超度,一個陰氣很重的廢村直接丟在林子裡,似乎也不太好吧?”
他繼續問道。
“不錯嘛小衛同志,你抓住重點了。”
副駕駛席上的北泉笑了起來:
“若是把一個陰氣甚重還無人居住的廢村就這麽丟荒在那裡,簡直就是讓山裡遊蕩的孤魂野鬼或是山精野怪趕快到這裡安營扎寨的意思,要是招惹的東西多了,一旦出了什麽岔子,可就難以收拾了。”
——原來還有這樣的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