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當電話那頭的高人說要她一塊指甲的時候,蘇闌才終於在時隔多日之後,再度認認真真地審視自己的雙手。
僅僅隻過了一個月,蘇闌已經瘦了整整一大圈。
過快的減重讓她的手變得細瘦枯槁,一層松垮垮、皺巴巴的皮膚包裹著枯骨,鑲鑽的鉑金婚戒都快戴不住了。
而她在婚禮前精心做好的美甲,早已剝落殆盡,長久未曾修剪過的指甲坑坑窪窪,又在髒水裡泡了大半日,指甲縫裡滿是汙垢。
任誰來看,都不會認為這是一對年輕少婦的手。
——這樣的日子,我不想再過下去了。
蘇闌其實早察覺到衛複淵和薑南岸的來歷並沒有他們自己說的那麽簡單,這次會出現在她家中也絕不是巧合。
但他們是蘇闌遇到的唯一真正能幫上忙的人,說是“救命稻草”也絲毫不為過。
——只要能讓一切結束……
想到這裡,蘇闌狠狠一咬牙。
——只要能讓一切結束,我什麽都願意乾!
“啊!!”
浴室裡傳來一聲慘叫。
這聲音實在過於淒厲,瞬間蓋過了所有人的爭論聲。
薑南岸和蘇家大姐、姐夫一同回頭,看到蘇闌彎腰低頭,抱著自己的手,口中嗚嗚咽咽,似是疼到了極點。
三人連忙湊過去。
蘇闌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左手,指縫之間有鮮血汩汩湧出。
“小闌!”
蘇家大姐失聲叫道:“你在幹什麽!?”
蘇闌沒有回答,因為她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了。
她松開自己血淋淋的左手,勉力將右手伸到唇邊,顫巍巍地取下被自己叼著的一片指甲,遞給薑南岸。
那是一片小指指甲,連根拔下,末端鮮血淋漓。
也不知姑娘是下了多大決心,才能對自己如此之狠,竟生生用牙拔掉了自己的一片指甲。
薑南岸咽了口唾沫,拿著那片指甲,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蘇闌抬起頭,眼眶濕潤,冷汗淋漓,嘴唇蒼白,哆嗦著問:
“這、這樣……行了嗎?”
薑南岸連忙回神,小心翼翼地捏住血糊糊的指甲,舉到攝像頭前,焦急地問:
“接下來要怎麽辦?”
北泉把剛才幫自己吵架的衛複淵換下來,出現在屏幕中:
“小薑,你帶著木人和指甲出去,到客廳裡呆著。”
他頓了頓,又說道:
“蘇闌小姐,請你在三分鍾後把自己完全泡進浴池裡,頭臉都不能露出來,並且盡量在水下堅持得久一些。”
蘇闌剛剛親口咬掉了一片指甲,手上有傷,這時要求她帶傷泡進髒兮兮的血水裡,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但蘇闌已經下定了決心。
她強忍疼痛,聲音虛弱,但語氣十分堅定: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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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剛才一番鬧騰,蘇闌的客廳一片狼藉,混亂得好似台風過境一般,沙發翻倒、茶幾破碎,吊燈歪七扭八地蜷在地板上,燈盞四分五裂,玻璃碎落了滿地。
薑南岸單手拿著手機,遵循北泉的指示,小心翼翼地穿過滿地碎渣子,將木頭假人靠牆放在了一個兩米高的立櫃旁。
做好準備之後,薑南岸回過頭,一瞬不瞬地盯著浴室的木門。
“咚咚。”
內側傳來兩聲短促的敲擊聲。
這是他跟蘇闌約好的暗號。
一旦蘇闌把自己完全泡進水裡,蘇大姐就會連續敲兩次門。
薑南岸連忙將指甲貼在了小木人的胸口,自己則使出百米衝刺的速度,利落跳過滿地障礙物,一口氣奔到了浴室門前。
他們並沒有等上多久。
薑南岸在心中數了三十秒,小人旁邊的立櫃突然動了。
就像有個看不見的人緊貼在牆後推了一把,櫃子以一個完全不正常的角度向斜側方猛一傾斜,正正砸落在了小木人上。
與此同時,遠在奉興城的北泉伸手一拍,將早就寫好的咒符拍到了那隻鐲子上。
“碰!”
“卡啦!”
兩部手機中,兩種聲音幾乎重疊在了一起。
立櫃子砸碎了木頭小人,而手鐲上鑲嵌的東珠則在符咒的衝擊下裂成了兩半。
幾乎是在這一瞬間,薑南岸感到似有一股無形的風、又或者是某種力量,緊貼著他的臉頰掠了過去。
“碰!”
距離薑南岸不過三步遠的一扇窗玻璃猝然炸裂,碎玻璃吹出足有兩米遠,紛紛揚揚地落在了屋外的院子裡。
薑南岸大驚,翛然轉頭。
窗玻璃竟然是從內側朝外炸開的,就好像有“人”剛剛破窗而出一般。
“好了,小薑,已經解決了。”
電話那頭傳來北泉帶笑的聲音,“可以叫蘇闌小姐從浴缸裡出來了,不會再有危險了。”
薑南岸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
剛才那種被無形的力量刮擦過的感覺還如此鮮明,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哦……好。”
他看向屏幕,勉強扯了扯嘴角,猶自不太放心,“你確定……真的沒事了嗎?”
就剛才他體驗過的那股巨力,薑南岸捫心自問,要是金鐲子上的那股“意志”再回來,他完全沒有自己一個人就能護住蘇闌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