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當年的歸一為何沒有把這本功法修至最末,仔細想來,今夕與往日,不過是心境上的變化罷了。
重新召喚出斬龍的那一日,她對著這柄金劍沉默良久。
斬龍既出,她再不準備走回頭的路,這裡也沒有回頭的路可走。康莊大道還是羊腸小道,都只能向前。
有蛟龍處斬蛟龍。
擋在面前的仙人,無論是誰,從此都只能是劍下亡魂。
當時,鶴銘仙君站得遠遠的看著她,似乎下意識要回避金劍鋒芒似的。
連他都對她的進境覺得不可思議,反覆確認過,是不是該多給她一點時間。
“我並不能確保我一定殺得死帝君,畢竟我從未與他交過手,不知他的深淺,”薛宴驚道,“但我保證,這是我能拿出來的最好實力了,再拖下去,我的準備也不會比今朝更充分。”
鶴銘這才咬牙一握拳:“好,幹了!”
他謀反那一日,惠風和暢,天高雲淡,一如仙界千年萬年來的每一天。所以,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
選在帝君千歲壽宴這一日,對鶴銘來說最為方便,而對薛宴驚來說,她只是笑了笑:“好啊,反正我喜歡熱鬧。”
繁華落盡前,最後熱鬧這一場。
她要送別這場熱鬧,用劍、用琴、用花、用酒、用鮮血。
此刻,呆立在側良久的溫文夢,忽然回過神來,上前給她斟了一杯酒。
薛宴驚抬頭看她:“不生我騙你羊毛的氣了?”
溫文夢搖搖頭:“歸一魔尊到底是歸一魔尊。”
薛宴驚就笑了起來。
歲月流逝,大辱加身,唯壯志未曾蹉跎。
她獨身一人,坐在園子最中央,飛升者們看著她,心潮澎湃,不知在澎湃什麽;仙人們看著她,心如死灰,卻也不知在心灰什麽。
也許冥冥之中有某種指引,讓他們已經預感到不遠的將來,自己的下場。
樂峰的屍首還躺在原處,幾個時辰前還志得意滿高高在上的帝君,此時倒在地上,胸口洞開,沒人敢去收屍,更無人敢多看一眼。
哪怕薛宴驚自己其實也沒想到,殺他竟殺得如此輕易,不知是他久坐王位,沉迷酒色,疏於仙法,還是神功本就是如此所向無敵,如此克制仙人?
薛宴驚有心想再點幾個仙人出來試試與自己對敵,但看他們嚇得鵪鶉般的模樣,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鶴銘仙君以及他的部下還在殺人,最開始每個人頭落地的聲響都會驚得眾人一顫,到後來卻也已經麻木了。
帝君的子嗣、部下、親信,在這一日被清理得徹徹底底、乾乾淨淨。鶴銘既要篡位,自然不會留下後患。
待一切終於平息,他清理去了臉上、手上的血跡,龍袍加身,飾以金冠,在三千仙人注目下,跨過已經被血色侵染的紅毯,一步步走上了最高處的王位。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倒有那頭腦靈醒的,當然也可能是鶴銘事先安排好的細作,從人群中最先站出來,舉杯高聲祝道:“恭賀吾王,帝君壽與天齊、萬古長青!”
是了,從此鶴銘仙君,便是鶴銘帝君了。
眾人清醒過來,在周遭仙兵虎視眈眈之下,生怕自己舉杯舉慢了,被記上一筆,連忙紛紛起身,嘴裡說著吉祥話。有人來不及想什麽祝詞,便把剛剛說給樂峰帝君的,依樣畫葫蘆又給如今的鶴銘帝君說了一遍。
薛宴驚看得發笑,給眾仙豎了個拇指:“好一個仙人傲骨!”
於是眾人便想起,當初用來諷刺她的那句“這些下界來客,可真有意思,一點都學不會咱們仙人的傲骨。”
大家面上訕訕,不敢再多說。
高台之上的鶴銘帝君,躊躇滿志,卻尚未入座,而是對著台下的薛宴驚遙遙伸出了一隻手。
“到我身邊來吧,宴驚,今朝榮耀,有我的,便有你一份。”
眾人的目光都投在她身上。
旦角淪為了醜角,如今眼看又要做回旦角了。
薛宴驚沿著玉階,一步步走到了王位之前。
鶴銘笑著握住她的手:“從此我是帝君,你便是我的君後,無人能撼動你的地位!”
一個下界來的凡女,居然坐到了君後的位子?此時卻再沒人敢說什麽凡女低賤,說什麽混淆仙人血脈,大家識相地舉杯祝酒:“恭賀君後,君後萬壽無疆、日月齊光!”
“對不住了。”薛宴驚說。
鶴銘帝君怔了怔,大家都怔了怔,任誰也沒想到這樣一句深情承諾,這樣的無上榮耀,換來的卻是一句歉意。
正茫然間,眾人眼睜睜地看著薛宴驚手中金光一閃,那柄今朝屠了樂峰帝君的金劍,向鶴銘帝君的側腰襲去。
場上一片驚呼,鶴銘連忙要躲,卻如何躲得過?眾仙兵連忙要攔,卻又如何快得過她的劍?
大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鶴銘倒了下去,然後三千雙眼睛,全都不可置信地望著薛宴驚,張大了嘴,卻仿佛已經失去了言語的本能。
看來今天的確是個殺人的好日子。
惠風和暢殺人日。
一天之內刺殺了兩名帝君,這功績無論如何也是前無古人,後也不可能再有來者了。
她大概是不滿足重新做旦角,誓要把生旦淨末醜都演上一遍。
鶴銘卻還未死,掙扎著看向她:“為、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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