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舊日,大夢一場。
如今天界沒有人會在意他的境遇,也沒有他會在意的人。
對了,大師兄已經死了,死在了馬解手下。
而馬解是被他放下凡間的,僅僅只是為了試探下界修神者進境如何、威力如何。
第一次聽薛宴驚提起此事時,他心下毫無波瀾——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物罷了,轉世時偶有一點相識的緣分,如今連故人都算不得。
此時想起來,卻仿佛才剛剛意識到,死了,就是沒了,天上地下都再也找不見了。
他抓了抓心口處的衣襟,複又茫然地松開。
如果秦銘一直活下去,活上幾千歲才恢復記憶,說不定他真的可以影響甚至取代鶴銘,成為一個好人。
可惜世事沒有如果。
“也許是因為他是一個好人。”這是薛宴驚對他剛剛那句“他比我活得要盡興得多”的回應。
“誰說不是呢?”鶴銘低笑起來,“我幾次下凡,其實不是去歷劫的,而是去尋找神功下落的,秦銘是唯一找到線索的一世。可惜啊,他沒有我的記憶、我的所思所想,也絲毫不受我意志所控,他隻想讓你活下來,別無二心……小師妹,我其實不是不遺憾……”
“你覺得遺憾?”薛宴驚忽然駐足,“我才該覺得遺憾。我曾經想過,雖然小師兄已逝,但也許有朝一日,我可以遇到他的轉世,而他仍然是胸懷灑落如光風霽月的君子。可見到你後我才知道,他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秦銘純澈之心,天不假年,長長久久活下來的卻是鶴銘你這個……畜生。”
她語氣很平靜,但其實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如此的厭惡。此前無論是幫他還是捅他,她看起來都從從容容,漫不經心且無動於衷。
鶴銘這才清晰地察覺,原來她不是不恨。
“好吧,你這個評價……夠公平,”他歎了口氣,“薛宴驚,看在秦銘的份上,我給你一句忠告,仙界之人全都死有余辜,你盡管殺,不必容情。”
“……”
“薛姑娘!”有路過的鳳凰族仙兵對她拱手行禮,薛宴驚對其點了點頭,再回首時,似乎已經無話可說。
兩個人沉默著走完了剩下的路。
———
薛宴驚把金籠送回寢殿,又被凰凌匆匆召回,據這位任性的陛下說,她不在場時,仙人們祝酒時表現得不夠戰戰兢兢、貪生怕死,讓人很不喜歡。
薛宴驚笑了笑:“說得好像我是個隨隨便便捅人的瘋子一樣。”
“就是,你捅人明明是有因由的,”凰凌對她舉了舉杯,“我才是負責下令的瘋子。”
待陛下的一些親戚上前說話時,凰凌的白眼更是幾乎要翻到了天際,把“不待見”三個大字寫在了臉上。
薛宴驚在旁不小心聽去幾句,完全理解她為什麽會覺得煩躁。
有人給自家的孩子索要肥差,有人要封賞,有人要位置更好的大宅……從龍之功成了他們的籌碼,他們甚至懶得對自己的欲望稍加掩飾。
可惜這欲望做不來野心家的模樣,倒像是凡間小孩子吵吵嚷嚷過家家。
“你們也別為難凰凌這孩子了,咱們傾全族之力供出一個君王,本也不是為了求回報的。也別總叫她做這個做那個,反正她手下的仙兵都是咱們鳳凰族培養出來的,也不獨聽她一人號令,咱們有什麽事,乾脆勞煩那些仙兵也是一樣。”
鳳凰族人太多,薛宴驚目前隻記得凰凌最討厭的那幾位的臉,不過也暫時夠用了,至少認出了眼前這位柔聲細氣用最溫柔的語調來刺人的是凰凌的八姨母。
“原來這就是鳳凰族。”她其實是有些失望的,龍與鳳,在修真界的神話傳說中如此高尚、如此尊貴,今朝一見,當真是見面不如聞名了。
“你什麽意思?這裡豈有你說話的份?”有人便指著她的鼻子怒罵,“吞了我們一族那麽多金銀珠寶,就該老老實實地做我們的一條走狗!”
薛宴驚挑了挑眉,與凰凌對視一眼,後者給了她一個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待這些親戚終於說夠了,才逐一散去。
等八姨母慢吞吞離開時,薛宴驚看了凰凌一眼,追了出去,片刻後提著血淋淋的人頭回轉,扔在了陛下面前。
鳳凰族的血也是紅的,落在地上,又被暴雨衝洗殆盡。
眾仙座位遠些的聽不清他們交談,只見鳳凰族似乎不過是與薛宴驚起了點口角,轉頭她就拎了人頭回來,都嚇得噤若寒蟬,內心暗罵她真是個瘋子。
凰凌眯著眼睛打量片刻,努力從人頭扭曲的五官裡辨認出了其身份:“你把我八姨母殺了?”
“嗯,剛剛她離開時您對我擠了擠眼,我接收到了陛下的暗示。”
“……薛宴驚。”
“嗯?”
“咱們以後不搞肢體暗示那一套了,從今往後,如果我需要你殺人,我會明確地用言語告知你殺人的時間、地點以及受害者身份,明白了嗎?”
“明白了,”薛宴驚頓了頓,“陛下為何突然強調這個?”
“意思就是,我剛剛只是雨水進了眼睛,雙眼不舒服才擠了擠眼,並不是在暗示你去殺我的八姨母。”
“哦,”薛宴驚恍然大悟,一指地上頭顱,“那她……如何處理?”
凰凌又扔給她一隻深色罩子:“拿罩子蓋起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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