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茵扭開了門,沒往床上看,目不直視地走向自己的行李箱,抬手就要拉住,又猝不及防被一隻素白修長的手摁住,冷得像結在玻璃窗上的霜。
手指合攏,聞祈握住她的手,從身後靠近,側頭,漆黑的眸子半斂,長長的睫毛在冷白的皮膚上投出陰影,唇還未貼上,舌尖已經稍稍探出,抵出上齒。
江稚茵及時往後退:“這樣沒有——”
他不聽,抬另一隻手摘掉耳朵裡的助聽器,往床上扔,然後就勢鉗製住她的後脖頸,用了一點力氣握著,將她的頭往前推。
她的背脊頂著泛涼的衣櫃門,凸起的肩胛骨撞在衣櫃上,退無可退,聞祈抵開她牙齒,往裡深入,勾住她退縮的舌尖糾纏,呼吸急促間,江稚茵聞見他身上霜雪般的涼意。
失神間,江稚茵感覺到身體驟然失重,聞祈托著她兩條腿將她抱起來,她只能靠在他身上,雙腿環在他的腰上,喉間動了一下,發著啞音:“你這樣就想留住我嗎?這樣耍人很有意思嗎?”
用可憐的模樣、拙劣的親昵手段,就能讓她什麽也不計較了嘛?像小時候一樣耍心機,就可以把她的軟處拿捏得死死的?
聞祈的頭髮還有些濕,應該覆了剛化的雪水,蹭在她頸窩時極涼,冷得人牙齒發顫,江稚茵抬眼看著掉皮的天花板,把牙齒咬緊。
他發音系後期學的,咬字一直不太標準,此時埋首在她肩頭,聲音靜得如北極無人的夜:
“除了這張臉,我還有什麽是值得給你的呢?我有什麽呢?”
江稚茵剛想偏頭閉上眼,又被他捏著下巴轉回來,聞祈用那雙清寂到毫無一物的雙眼望著她。
“你承諾過你不會走,你不會拋棄我,你不記得了?”
江稚茵不知道他怎麽還能說出這樣的話:“那都是建立在我和你都真心相待的基礎上,你捫心自問一下你是嗎?”
她掙開他,盡量保持平和的態度,沒有太過激烈或難過的情緒:“除了那個本子之外,你還有別的事騙我了嗎?”
他不吭聲了,不知道是不想說,還是騙她的事情太多不知道要交代哪一件。
江稚茵一件一件地跟他說清:“小時候我幫你、別人欺負你時我為你打抱不平、存錢說想要給你治耳朵,你卻在日記裡說我是傻子,你裝裝可憐就可以利用我、攀我的關系,這事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聞祈持續低眼沉默,消瘦的手指握進掌心裡,兩頰凹了進去,死死咬住了嘴裡的軟肉,已經承認了。
見他沒什麽要反駁的,江稚茵的心一下子涼了下去,他居然什麽都不說,毫無辯解的意思。
她喉頭哽咽了一下,鼻腔衝衝的,激得眼眶泛出酸意,江稚茵抻直了脖子,停頓了好久,開始說第二件事:“所以從我回到濱城,你那些故意耍出來的小手段,所謂的‘欲擒故縱’的把戲,都是為了勾引我、拴住我,釣我上鉤?”
“……”
江稚茵已經失望透了:“你又不說話了。那最後一件,成蓁說你早就察覺到我的身世了,你為什麽從來不跟我說?”
她拋出一個答案:“像小時候一樣?先在我面前裝裝可憐博得我的好感,然後等我被家人認回去,要記著你、念著你,你就可以通過我搭上成家,像你以前利用我、想被好人家領養一樣嗎?”
“……不是。”他發出短促的氣聲,視線已經失去了焦點,顯得空泛,眸子邊緣也泛著灰白色,“這件事是在我們交往以後我才知道的,我早就沒那種心思了。”
“我只是害怕你……”他安靜說,又要伸手過來拉她,嗓音一瞬間啞得只剩下氣,“又丟下——”
江稚茵往後撤開,躲開他的手,看著那瘦白的指節一點點蜷回去,砸在腿側。
她挺直了身子,冷靜地不去看他,“因為只有我好騙,總會為你心軟,我丟下你了你就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我這麽蠢的人了吧。”
她一般不會說太過分的話,但這個時候心情也是糟糕到了極點,沒想到自己在聞祈心中就是一個好騙的傻子,不過是一根杆子,從小他想撐著她這根杆子跳出福利院的圍牆,現在是想借她跳進成家不成?
早知她是成家人,隱瞞不說,裝委屈靠近,怪不得總是逼著她去表達愛,總讓她說愛他,自己卻對此緘口不言。
聽完她那句話,聞祈眼睛裡的光開始慢慢碎開,他表情凝滯了一瞬,黑白分明的眸子染上一抹鬱色,面容變得僵硬且蒼白,咬牙慢聲重複著:“什麽?”
江稚茵從昏暗的台燈光影裡瞥他,又道:“你日記每個字我都讀了,你那麽恨我,虛與委蛇很難受吧?”
她突然對聞祈鞠了一躬,沾著化掉的雪粒的頭髮濕濕地墜落下去,她突然開始道歉:
“對不起啊,你小時候就那麽討厭我,覺得我偽善、老好人,辛苦你那時候還要天天跟在我身後了。也辛苦你再次見到我還要對我擺笑臉,費盡心思博得我的喜歡,明明連一句愛我都不屑說一下……估計每次心裡都覺得很討厭吧,怎麽天天都要迎合我的喜好,憋得很難受吧?”
她每說一句,聞祈捏著她胳膊的手指就緊一分。
她說完就甩開他的手,兩眼通紅,準備拉著自己的行李離開,聞祈顧不上自己的姿態,急急轉身,有點著急地去追她,叫她的名字:“茵茵,你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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