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知予遠遠看著她,像在欣賞一幅遊動的水墨山水畫。
李維儀,李正瑜的老來女,隴右李家最小的女兒。與她那幾個草包哥哥不同,她自小冰雪聰明、穎悟絕人,在李正瑜的教導下,飽諳經史、博覽古今,有才女之名。
隴右李家世代書香,但與所有世家一樣,隨著時代的發展,總免不了沒落。家中子弟幾乎都貪圖享樂,不思進取,隻想靠著家族蔭庇入仕。
每每想到家中後輩無人可堪大任,李正瑜總是忍不住撫膺長歎,感慨自己靈氣斐然的小女為何不托生為男。
是啊,男人是多麽重要,男丁是宗族香火、嗣承根基,女兒只是潑出去的水。可在李正瑜被黜官免爵病倒之後,他的兒子們聰明的閉門不出,免得四處碰壁,丟人現眼。所有人裡,只有他的小女兒拖著孱弱的身體拋頭露面,為自己的父親到處奔走。
喬知予欣賞這樣的女人,堅韌、重情、勇敢,哪怕她根本不會武,身體也很孱弱單薄,可她的靈魂裡,自有強大閃光的東西。
更何況她還很美,對於美人,喬知予總是願意多看幾眼的。
於是當李維儀走到中堂裡時,她便一不小心多欣賞了她幾眼,多到不合男女相處的禮數,又有了點登徒浪子肆無忌憚的味道。
屋外暮色四合,中堂裡燭火昏黃曖昧。
李維儀感受到那道視線毫不掩飾的落在她的身上,裡面沒有胛昵輕慢,可也確實是十分感興趣的在她的身上遊移。若是往日遇到這樣越禮的人,她一定會不悅的轉身離去,但今日不能,因為今日她是來求人的,所求之人,就是一直在注視著她的這個人。
父親受族親貪汙賑災銀一事連累,被天子黜去尚書令一職。
或許族親的貪汙只是一個借口。父親本就是盛京世家中執牛耳者,又兼文臣之首,平日裡心系世家利益,總是與天子意見相左。在不經意間,他成為了天子攏權之路上的一大障礙。平日裡她也常勸告父親要讓步,可父親身在局中,十分固執,她身為一介女流,也人微言輕。
後來天子降罪,父親自恃身份貴重、資歷頗高,還有從龍之功,不信天子竟然如此絕情,幾次三番到宮門前叩頭喊冤,氣得天子繕寫上諭將李家的罪狀昭告天下。
大奉士人入仕途徑有三種:世襲蔭庇、官員舉薦,還有即將推行的科舉。如今李家失去世襲資格,聲名也一塌糊塗,無法舉薦。族人想要入仕,只剩科舉一條路,可家中兄長學識平庸,難有建樹。
父親認定隴右李家會就此一蹶不振,氣急攻心,大病不起,身體越來越差。
她知道君無戲言,覆水難收,可還有補救機會。或許有誰能向天子進言一二,天子素以仁德治國,感念父親曾為大奉盡忠竭節,或許一時眷念老臣,事情就會有轉機。
只是這事實在不好辦。父親名譽喪盡,門生故吏各尋出路,其余世家亦紛紛避嫌,思來想去,能在天子面前說得上話,又可能接受她的相求的人只剩下了一個。
那人曾在十月的四明山秋獵中對她言辭曖昧,還當著她的面搶了她的畫,收入懷中。
或許求他,他真的會答應呢?
思即至此,李維儀抬眸看向大馬金刀的坐在主位,正在毫不掩飾打量她的淮陰侯。
中堂裡燭光搖曳,兩人四目相接,她心頭一慌,又將視線收了回來。
淮陰侯喬遲,雖在民間有殘暴好殺之名,可在盛京高門貴胄中,風評一向良好。他是江南世家之首淮陰喬氏的家主,又是武將之首,天子近臣、權勢煊赫,待人接物一向彬彬有禮。
他與父親同朝為官,是父親的同僚,可那日卻突然對她言行孟浪,猝不及防之下,她甚至覺得他有點惡心。
不過今日她就要利用他對她的不軌心思來成事了,如此自甘墮落,她比他更惡心。
“小女子李維儀,是隴右李家李正瑜之女……”
李維儀向面前人行了一個禮,客套了兩句後,便委婉的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不用她說,喬知予都能猜到她是想求什麽。
幫李正瑜在宣武面前美言幾句對她簡直是舉手之勞,而且宣武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一定不會再和李家一般計較。
不過憑什麽?
她是很欣賞她,但也只是欣賞她李維儀一個人,對她那幾個沒用的兄弟以及更沒用的爹沒有絲毫興趣。
李維儀樂得做扶家魔,她把李家救起來了,李維儀就又回到李家乖乖做小女兒,然後嫁人生子帶孩子,有什麽意義?
“李姑娘所求之事,於喬某而言易如反掌。”
喬知予話鋒一轉,眉梢微揚,“但你開口相求,我就該出手幫你?”
李維儀知道喬遲在索要報酬。世間之事本就有來有往,她想要求他辦事,必定要拿出他能看得上的東西。
求人有求人的態度,或許她該跪一下,以示自己的誠懇。可她剛伸手撩了下衣裙,就聽到面前人冷冷道:“不許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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