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兵不血刃啊!城主這番計謀心思,當真可怕。”
“嘖,死了多少?可有回稟的了?”
“傳令兵去城主大人那兒匯報之後,我順便聽了一嘴,約莫去了三成呢。”
“謔……”
雲搖神色微變,原地身影一晃。
下一息,她便已經出現在了慕寒淵的輦車內。
那人仍是如她方才離開時一樣,靠在車廂內的軟衾上安然休憩。
即便此刻雲搖忽然現身在輦車內,他也依然不見反應。
像是全然一副毫無防備的模樣。
雲搖指尖微抽動了下。
……他們所言,竟會是真的嗎?
慕寒淵他當真是明知玄武衛內不和,以降者不殺離間,故意為之?
雲搖正想著。
不經意時,她眼神複雜望著的那人的青銅面具下,長睫忽緩撩了起來。
“…在看什麽。”
興許是睡意作祟,那人聲線也透著困倦的沙啞。
雲搖沉眸望著他,須臾後,終於還是開口直言:“你早就知道了嗎?”
“知道什麽。”
“即便下令納降者不死,玄武衛也必將大亂,”雲搖低聲,“所以你才放心離開的。”
“若你所說‘放心’,是指我不願你看到那一幕的話。”
慕寒淵聲線浸上了夜色似的涼淡,“怎麽,你也與旁人一樣,認定我既是魔,便生而為惡?所行之事,必然是為了為禍蒼生麽?”
雲搖梗了下:“我不曾這樣說。”
“但你卻是這樣猜測的,”慕寒淵輕哂著俯身過來,眼眸卻冷,“不如,你來給我出個主意——魔域四大主城,如今已是亂局。玄武衛內部之勢,更早已是可疏不可堵,我不願白虎、朱雀同樣卷入其中,只能以最小傷亡避免最大禍亂——除此之外,還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嗎?”
雲搖微微攥緊劍身,欲言又止。
卻是慕寒淵替她出口:“你是想問,我是不是故意以那三萬性命填天隕淵,欲重啟魔尊殿?”
雲搖眼眸微栗,回身看他:“……你是嗎?”
“我可以告訴你,我是這乾元界、這世上,最不願天隕淵下的魔尊殿重新現世之人。”
慕寒淵抬手,輕撫上她纖細的頸,他以指腹捏托她下頜,迫得雲搖與他四目相對。
那冰涼的面具幾乎要吻上她的唇。
“我若說,釀這一場禍世亂局之人,是慕寒淵,卻不是我——”
他漆眸如晦。
“你信是不信?”
第79章 曾是驚鴻照影來(一)
“什麽叫作不是你……”
在被慕寒淵拉入他眼底沉晦的深淵前,最後一線理智冒頭,堪堪拽住了雲搖。
她深吸了口氣,揮開了慕寒淵捏住她下頜的手。
“城主大人,你似乎又將我當做你的那位故人了。”雲搖微微咬牙,“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慕寒淵又是誰。”
慕寒淵保持著被她揮開手腕的姿勢,垂下了濃密纖長的睫,也遮去了眼底情緒。
青銅面具覆著,雲搖辨不得他此刻神情。
略遲疑後,她輕咳了聲:“但城主若是有什麽想與那位故人說的,又尋不到人,那就暫且說與我聽也不是不可……”
“你既不是她,又有什麽資格聽。”
袍袖一拂,慕寒淵冷淡著聲線靠了回去。他情緒語氣疏離得分明,方才耳鬢廝磨的親密半點不複,頃刻便在這幾丈方圓的輦車內,與她拉出了天海似的距離感。
如此前後判若兩人的待遇,雲搖都叫他梗了下。
而慕寒淵已然合上了眼:“除她之外,我所行所為,也不屑於向旁人解釋。”
雲搖默然半晌,低聲:“可是你那位故人,不是負了你麽?”
“……”
輦車裡驀地一寂。
慕寒淵倏然抬眸,回身望來。
雲搖叫那面具下的眼神一懾,幾乎有種想奪門而逃的衝動,好在勉強壓住了,她撐起個假作無關的笑:“是小伶告訴我的。”
“……她怎麽與你說的。”
慕寒淵垂下眸,聲線不知緣由地低啞下去。
雲搖遲疑了下:“也未曾說多少,只是說知道你有一位…孽緣深重的故人,傷你甚深,險些要了你的命去。你與她早已恩斷義絕,不該再見。”
“……”
不聞慕寒淵的回聲,雲搖的心也微微沉了下去。
她低頭道:“不久前你也提過她,想來你心裡是恨她的。既然這樣,又何必執著要再見呢?”
“恨?”慕寒淵輕聲重複,“我是該恨她,該恨極了她。愈是這樣,我愈要念念不忘、要刻骨銘心——要此生此世,我都忘不得她,也不許她忘得下我。”
“……”
那人聲線平靜,猶如娓娓道來的再自然不過的訴語。
卻一字一句都聽得雲搖有些發僵。
直到由飛獸拉著,乘輦再起,輦車廂內歸於漫長的寂靜。
夜色將至的翳影透過窗紗,覆上了慕寒淵的側身,不知那人是否睡去了。
雲搖望著窗外,很久以後才輕聲說了句。
“…我信。”
-
入夜時,輦車終於行抵了朱雀城外。
大約是早有傳令兵來報過了,朱雀城城主已經帶著幾人候在北城門外,一見到衛隊,便恭恭敬敬地對著緩緩停下的飛獸輦車行了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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