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鑼鼓還沒響就被無情打斷。
雲昭收回視線,偷瞥著東方斂那張一本正經的臉,心道:‘他竟然替晏南天澄清。’
一時間,心中泛起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
這個神……他是性情正直呢,還是對她完全沒有那種意思呢?
只見東方斂挑了挑眉尾,視線望著遠處,漫不經心地八卦道:“你說姓晏的是不是不行。”
雲昭:“……噗。”
*
待雲氏與湘陽氏一大家子上前拜祭時,雲昭連忙出聲製止。
她正色道:“太上說了,都是一家人,不必拜。”
湘陽秀笑得花枝亂顫,揮著帕子左顧右盼,得意得像個開屏的大孔雀。
雲滿霜倒是沉穩。
太上不讓拜也不能強拜,他便率著家眷淺拜了天地與帝王。
皇帝也挑不出毛病來。
東方斂又戳雲昭:“那個猴臉男是你親戚?”
雲昭循著他的視線一望,頓時撇了撇嘴,嘴皮不動,小聲回道:“我小舅,一個很討厭的人。”
東方斂嘖道:“他祈禱媳婦能生個兒子。”
雲昭望向跟在小舅舅身旁的小舅母。
小舅母嫻靜秀美,平日最喜歡鑽研美食佳釀,有了好的,定會不遠千裡送往京都給雲昭品嘗。
雲昭可喜歡小舅母了。
小舅母有喜,她也替她高興。
東方斂幽幽續道:“然後去母留子,迎娶‘真愛’進門。”
雲昭差點兒跳了起來:“什麽?!”
盯向小舅舅的目光霎時殺氣騰騰。
眾人都被嚇一跳。
雲昭冷笑不迭:“從前我隻道某些人燒幾文錢的香,求幾百萬的事,很不要臉皮。如今方知,有人竟是什麽醃臢惡毒事都敢求神明保佑?”
東方斂懶聲提醒:“家醜不可外揚。”
雲昭點點頭,衝著魂飛了半邊的小舅舅陰惻惻一笑。
很好,她早看他不順眼八百年了,這下可是實實在在撞到她手上。
*
這一下午,雲昭被分享了滿腹八卦,什麽獵奇的都有。
她記掛著小舅母的事,隻待走完拜神流程,便要殺回雲山清理門戶。
東方斂隨口問:“你今晚回不回來?”
雲昭心頭掠過一絲奇妙的感覺。
莫名有點心悸,也有點心尖發癢。
她難得認認真真地給出答覆:“要是事情辦得順利就回。”
“那給你留門。”他懶散道,“省得半夜吵醒我。”
雲昭努力壓平嘴角:“嗯。”
她不動聲色蜷了蜷手指。
隻覺指尖微麻。
再有人上前祭拜,東方斂也不說八卦了,隻以手支頤,百無聊賴地待著。
仿佛單純就是在這裡陪她一起無聊。
又過片刻,忽見他放下了手,眉心微微蹙起,露出點認真的神色。
他道:“有事發生。”
雲昭正要問什麽事,便見有人飛掠而來,急急向皇帝稟告——“陛下,京中突發惡疫!感染者已有數十!”
這名報信的官差瞳仁顫動,神色驚駭。
雲昭偏頭望向東方斂。
他臉上的表情盡數消失,黑眸一片幽暗,微微側著耳,仿佛在聽眾生心音。
他這副樣子便與神身很相像。
淡漠慈悲。
“疫。”他忽地輕聲吐字。
雲昭跳下神龕,大步走向報信使者。
她如今的身份更是百無禁忌,世上就沒有什麽她聽不得的秘密。
“是城南趙員外。”使者稟道,“說是昨夜便有征兆,夜裡渴醒,飲了水卻不解渴。因為困乏,便沒放在心上,隻繼續去睡。今日晨起,發現飲水仍然不能解渴,這才去尋醫問藥。”
雲昭皺起眉頭,心裡隱隱有了糟糕的預感。
果然,使者繼續說道:“趙員外未能治好乾渴之症,反倒將症狀傳給了醫館中人!如今乾渴難耐無解者,粗略估計已有數十之眾!且,極易傳染他人!”
“秦都督已下令封鎖了幾處街道,現正在各處緊急排查!”
人群嗡地一聲,四處傳出細細密密的議論。
飲水無解,乾渴至死,傳染他人……
一片恐怖的陰雲緩緩籠罩在了所有人頭頂。
傳說之中,三千年前便曾有過這樣一場惡疫——平南至宿北,千裡大疫,伏屍百萬。
史書記載得清清楚楚,那是魔神的手筆。
染疫之人唯一的症狀便是渴。
無解的乾渴,無論喝下多少水,哪怕脹破肚皮,也不會有絲毫緩解。
短短幾日便會渴死。
那百萬伏屍,要麽死在井旁,要麽死在河邊。
一邊喝水,一邊渴死成乾屍。
“怎麽……回事?”眾人驚恐抽氣,面面相覷,“魔神……復活了?怎麽可能?太上不是都顯靈了嗎?”
眾人齊齊望向太上神殿。
魔神本神離開神龕,瞬間出現在雲昭身旁。
她望向他,用眼神詢問。
他搖了下頭,面無表情道:“我沒有關於平宿大疫的記憶。”
雲昭抬了抬眉毛,用眼神示意:我知道不是你乾的!
他毫無笑意地勾了下唇角:“但是證據確鑿。”
與不見天日的樓蘭海市不同,那場千裡大疫,確實留下了不少史實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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